期間不管是自家辦宴,還是別人宴請,韓懷遠竟然硬著心腸,皆未準許韓清茹出席,看來著實是傷到了一顆老父親的心。
韓懷遠年後也曾去和杜家二房商量婚事,沒想到杜家二房不但獅子大開口要求陪嫁三萬兩銀子,遠超一般公侯之家六七千兩的水平,甚至話裡話外都是嫌棄韓清茹身份低。
又一次不歡而散以後,韓懷遠終於對這事兒心灰意冷。
韓家回京之後,陳家已將之前代管的陳氏嫁妝産業還到了韓清瀾手裡,她年前就將鐘明達下放到了其中一個店鋪歷練。鐘明達果然是有天賦,到得年後,那個店的同期業績已經達到了歷年最高。
這樣一來,韓清瀾總算在外頭有了自己的人手。
“杜家二房現在比咱們老爺更不願意聲張此事,他們等著杜家世子夫人生産,若是個男孩兒也就罷了,若是個女孩兒,便覺得杜衡能承爵,等著娶公侯家的嫡姐呢。”鐘茉莉剛從府外回來,喝了一口碧月遞過來的茶,又道:“老爺最近在槐花衚衕新置了一處宅子,估計是……”
估計是那外室要上京了,韓清瀾垂目冷笑,韓清茹倒有幾分好運氣。
年前鐘茉莉自告奮勇,負責清荷院中銀錢賬目,以及和鐘明達之間傳遞訊息之用,如此一來真好發揮了她的長處,且她的賣身契在韓清瀾手中,韓清瀾也能放心用她。
外頭有個丫頭探頭探腦,碧月往門口去聽那丫頭了幾句,一霎時變得臉色灰敗,關了門,到韓清瀾跟前聲道:“紅杏去了。”
韓清瀾看向碧月,碧月強忍著淚意道:“她春日裡獨自去林子裡採野菜,被林中的捕獸夾弄傷了腿,她孃老子去尋她,沒尋著……第二日才找到的,那時候人已經沒了,大約是被狼咬了,連個全屍都沒有。”
碧月截了一些話沒,紅杏的父母沒找到她,是因為紅杏嗓子毒啞了,發不出聲。想起從前在蜀地,紅杏發誓對主子永無二心,否則死無全屍,如今竟是當真應驗了。
韓清瀾喝一口茶,無波無瀾:“從我賬上走十兩銀子給她父母,主僕一場,給她買口好點的棺材吧。”
韓老夫人年輕時曾去西郊七寶山上的寶明寺許過願,據十分靈驗,如今多年之後重回京城,眼看著近日天氣好了,韓老夫人便攜帶兒孫去寶明寺上香。
韓懷遠雖然不信奉怪力亂神之,但寶明寺上的方丈是個十分有見地的人,去喝一杯茶清談也是好的。
自然,韓清茹仍禁足在扶雲居中。
韓清瀾和韓清音坐一輛馬車,韓老夫人帶著韓文宣坐一輛,韓懷遠騎馬,帶著十幾個護衛跟在兩旁。
寶明寺是幾百年的古剎,歷經朝代更疊而不倒,更曾於戰火中救濟民眾,是以香火一直很旺盛。
韓家眾人到了寺中,韓懷遠自去尋方丈,韓老夫人知年輕女孩兒性子活潑,讓韓清茹和韓清音兩個帶著韓文宣到處逛逛。
幾人逛了一陣,左不過是些佛堂法殿,都覺得有點無趣,聽到和尚寺後頭有一片海棠花林開得正好,便往那一處行去。
不過走了一段路,出了寺中朝後山開的門,就看到一大片蔚蔚如雲的海棠花林,那些淺粉深紅鋪滿了視野所及的整個山谷,釋放出張揚而濃烈的暖春氣息。
“表妹!”花林裡有人喊了一聲,興興頭頭地跑了過來。
“表哥,你怎麼在這裡?”韓清瀾看著陳若非,雖然這般問著,但往林子裡細細一瞧,只見其間錯落地擺著桌椅,或站或坐的年輕兒郎皆著錦衣玉冠,一看便知是貴公子們的風雅集會。
“那個長得好看的很厲害的哥哥也在,他在看姐姐!”韓文宣被韓清瀾牽著,突然指著一處嚷嚷道。
韓清瀾看過去,見秦湛也在其中,並且視線投了過來,她疑心他又起了要滅口的心思,趕緊換了個角度,避免雙方視線相碰。
“今兒是大皇子的局,邀大家來賞花,幾位皇子並昭世子也在。”陳若非了兩句,問道:“老夫人和姨父也來了嗎?我去和長輩們請個安。”
“來了,祖母在禮佛,伯父在主持那裡。”韓清音見堂妹似乎在發呆,便回了一句。
陳若非這才注意到韓清音,笑道:“音表妹今日這身衣裳好看,很顯俏皮可愛。”
他是個磊落灑脫的性子,又是個溫文爾雅的面相,這話時絲毫不顯得輕浮,反而讓人覺得他是衷心誇贊。
韓清音雖然時時告誡自己,和陳若非的距離遙比天壤,但頭一次聽到他這樣誇獎還是紅了臉,心裡斟酌著要怎麼接他這話,才顯得她既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驕傲自滿,“表哥……”
一句話才開了個頭,陳若非不知看到了什麼,已經往寺中跑去了。
她心中一空,不由得咬唇忍住心中酸澀,自嘲地笑笑。
韓清瀾和韓清音兩個俏生生的姑娘立在這裡,不一會兒就吸引了許多公子的目光,兩人只好帶著韓文宣轉身往寺中回走。
海棠花林裡頭,秦昭袖中的白狗探出一顆腦袋,睜著濕潤的眼看著主人,秦昭拿手輕撫它的頭,低聲道:“白,你喜歡她麼?”
那一道身影越走越遠,進了寺門之後再尋不著,秦昭看著那個方向,面色疑惑:“是喜歡她的血嗎?”
陳若非方才在寺門口和韓家姑娘話,眼角瞥到有人往他們這邊行來,在他看過去時,那人卻飛快地轉身,消失於一處拐角。
那一道人影是如此的熟悉,勾起了不算久遠的回憶,陳若非不由得追了上去,一直追著那人進了一處佛堂。
他站在門口,似乎往事重現,半晌,終於猶豫著開了口,“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