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動,並不和唐氏爭辯,只對著韓懷遠和韓老夫人道:“瞧瞧唐二太太的這話,滿心眼兒裡都是算計,他們是眼看咱們家如今重新恢複了爵位,一心想要來攀扯咱們。”
她話並不急躁,連連哭,了幾句就拿袖子抹一抹淚,又指著旁邊的韓清瀾道:“這分明是想攀扯瀾姐姐,手腳做的不夠圓滑,又轉而賴到我頭上來,橫豎抓到一個是一個。”
唐氏一個輩分不高,也沒什麼身份的人,今日帶著兒女親自上門分親事,先已經是失了禮數,這會兒了兩句氣話,被韓清茹點出她算計的心思,別韓懷遠和韓老夫人,便是韓清瀾都覺得韓清茹的有道理。
“這字雖然看著是女兒的,但也算不得什麼。”韓清茹只一眼就知道韓懷遠已經松動了,再接再厲,哭道:“便是那些個名家字畫,不是也一樣能作假,端看有沒有心罷了。”
這時候杜衡卻出了聲:“你我之間書信來往是端午之前就開始的,那時候你們家可還在蜀地。”
原先韓家只有韓清瀾一個女兒,杜衡每次著人送東西都是吩咐送給“韓姑娘”,韓家那頭回信也總是是“韓姑娘”遞出來的,而兩邊的人手並沒有直接接觸,中間不知幾個跑腿的廝丫頭,為了避人耳目,時常是街上隨手點的孩兒,給幾個銅板就跑一趟。
杜衡如今想來,韓大姑娘每次對他勉強只算得上客氣,反而韓二姑娘每次見到他都是含羞帶怯,欲語還休的模樣。便是連那玉環,如今想起來都有些不對,韓大姑娘富貴如斯,既是定情,如何會用那等材質平平的玩意兒?
所以,之前和他私下往來的,是韓二姐無疑。
韓清茹深知韓懷遠並不是個能明斷是非的人,眼見得都要通了,卻被杜衡橫插一腳,忍下心頭怒意,淚水漣漣地,委屈十足地質問道:“誰知道什麼端午前端午後,你既這麼,可有證據?”
韓清茹這時候倒是生出了一股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正氣,即便杜衡一心要攀扯她,韓家跑腿的打雜下人都留在蜀地,自己身邊的人她是有數的,杜衡根本找不出可信的人證。
果然,杜衡愣住了,不知如何反駁。
韓清瀾心中是佩服韓清茹的臨場機變的,不過片刻之間,從唐氏母子的動機到他們做事的破綻,都被韓清茹抓住不放,將對方的啞口無言。
“杜公子,你今日這般行事,可有考慮過若芳?”韓清瀾著話,將手搭在杜若芳肩上,彷彿十分傷感,“往日我們和若芳妹妹常有往來,尤其是茹妹妹,在蜀地時就和若芳一見如故,她們兩個一直情同姐妹,昨日馬球賽還一直黏在一起。”
這話聽起來是在替韓清茹不平,其實是韓清瀾知道昨日韓清茹羞辱杜若芳的事,要給杜家尋個反駁韓清茹的理由而已。
杜衡頓時想起了昨日韓清茹的那些話,心裡頭明白過來,但要他自陳短處終究很是艱難,“我明白了,你以前一直以為我是要承爵的,到昨日才發現我們家不過是二房,如今當然看不上我了。”
便是杜若芳腦子簡單些,被韓清瀾一言勾起昨日的屈辱,也指著韓清茹罵道,“我昨日才知道,你對我不過是虛情假意!”
韓老夫人撚著手中的佛珠,看著杜衡和杜若芳,杜衡雖然聰慧些但行事尚且稚嫩,他面上的難堪之色不似作為,而杜若芳更是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個魯直的性子,這份義憤填膺並不是裝出來的,何況這種事,真要打聽是很容易的。
“唐二太太,今日你先回去吧,我們家要商量一下。”韓老夫人一錘定音,見唐氏還要再,韓老夫人冷聲道:“你大嫂眼看就要生孩子了,不得就是個能承爵的兒子。你丈夫好不容易謀了個京官,自當珍惜,不要亂話。”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唐氏囁嚅不敢言,拉著一雙兒女出了韓家。
屋裡一時安靜下來,送客的丫頭報唐氏母子三個出了二門,韓老夫人才道:“清茹,今日我就問你一句,杜家那子,你是願意嫁還是不願意嫁?”
韓清茹看向韓懷遠,指望他兩句話,“爹,您幫我句話呀。”
韓懷遠避開韓清茹的視線,她又向韓老夫人自辯:“祖母,我沒有——”
韓老夫人揮手打斷韓清茹的話,“你生父是我韓家的恩人,如今你既上了我韓家的族譜,我便也待你如孫女。我不想對前頭的事妄下評判,只是姑娘家的名聲多重要,你也知道。今日事已至此,我只問,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嫁。”韓清茹沒有絲毫猶豫。
杜衡懦弱輕浮,如果他當真是要承爵的,放在從前她還會考慮一二,如今在她眼裡,卻是隻有那一人,論人才,論身份,皆是天下無雙,便是做他的妾又何妨?
其他人比起他來,不過是螢火比之皓月。
“好。”韓老夫人點頭,她其實更信杜家,但是韓清茹生父對韓家有恩,她寧願幫她這一回,“我幫你擺平此事。”
杜家不過一破落的伯爵府,唐氏只是個旁支的太太,不知權勢壓人能到什麼程度,韓老夫人從前不過是不願,並不是不可。
韓清茹哭哭啼啼要謝韓老夫人,韓老夫人疲憊地揮揮手:“都散了吧。”
“等等。”韓懷遠看著地上花箋上的字跡,越看越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