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美麗清婉的女子,也不知為何會變成這樣,韓清瀾一時不忍,走過去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道一聲“娘娘恕罪”,將手中帶著體溫的皮毛袖筒取了下來。
韓清瀾一邊將林妃的兩隻手放進袖筒,一邊和碧月話:“我常聽祖母,聖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十分愛重林妃娘娘,如今或許有時候聖上事務繁多,無暇細問,但若哪天得閑了,看到娘娘手上竟然長了凍瘡,不知要發落多少人。”
旁邊的宮女顯然經常慢待這位失智的主子,聞言一醒,頓時冷汗淋淋。
林妃轉過頭一笑,有一瞬間韓清瀾以為她是清明的,但再一看她分明目中無焦,全然不知看的是哪裡。
韓清瀾心中嘆口氣,再行個禮,自去了。
途徑海寧侯徐家,她想跟徐寧月打個招呼,門口的丫頭卻道:“勞韓姐惦記,我家二姐自回了京城以後就病倒了,如今還臥床在家。”
韓清瀾只得作罷,回了自家的綵棚,進去之後發現只有韓清音和丫頭,韓清茹不知去向。
韓清音見她目光搜尋,便道:“清茹妹妹和杜家那位姑娘一起出去了。”
“哦,那就好。”韓清瀾一語雙關,她正怕韓清茹和杜若芳不夠親近呢。
姐妹兩個閑聊了幾句,下半場比賽就開始了。
韓清茹原本想借著杜若芳和人結交,沒想到跟著杜若芳連走了幾處,人家都愛答不理,從各家姑娘零星的交談中,韓清茹得出一個結論——杜家兄妹只是出自杜家二房,和承爵的長房並非一系。
這身份還不如自家高呢。
明白之後,韓清茹不再跟著杜若芳往別人跟前湊,只遠遠站在後頭,當杜若芳熱臉去貼別人冷屁股時,她便將目光投向場上的比賽。
有份上場的公子哥們都是出自頂尖的權貴之家,若是以往,韓清茹定然覺得其中任意一個,都是佳婿的人選。但是現在,她看著其中一人,只覺得他是明月輝輝,其他人不過是螢火之光罷了。
他劍眉星目,英氣逼人,穩穩當當坐於駿馬之上,一手控韁,一手揚杆,不管是帶球過人還是擊球上鑼,彷彿只是在瀟灑自如地策馬閑遊,絲毫不見支絀感,
更難得的是,他是盛元帝的第三子,不得將來就是這天下的主人。
“你在看什麼呢?看得懂嗎?”杜若芳又一次受到了冷待,臉上不大好看,不敢對著別人發作,便將氣撒在韓清茹頭上,一邊拉著她走,一邊道:“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別不懂裝懂。”
這話卻是方才別人笑她的。
韓清茹已經忍了一上午,見這會兒身周無人,頓時臉色也不大好,一把揮開杜若芳的手,“這話若芳妹妹可沒資格,再怎麼樣,我爹是正兒八經的侯爺,祖母是大長公主,可不是那些連爵位的邊兒都摸不著的旁支。”
杜若芳再笨也聽出這話意有所指,而且真是打人打臉,當即十分難堪,但她並不是個長於口舌的人,瞪了韓清茹幾眼,紅著眼圈跑開了。
“哼,兄妹兩個一樣的不經用。”韓清茹不屑地冷哼一聲。
綠雲道:“姐,奴婢方才好像看到大姐回去了,咱們現在要回去嗎?”
“當然不,好不容易出來一回。”韓清茹掏出個妝鏡,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見妝容一絲不亂,重新擺出了羞怯嬌弱的樣子。
當然要到處走走,不定能有一番偶遇呢。
下半場比賽比上半場更為激烈,雙方你追我趕,一直沒有將比分拉開,直到最後一刻秦湛進了一球,這場馬球賽才有了結果,玄隊勝,白隊惜敗。
玄隊的隊員以及押玄隊的看客自然十分高興,白隊的隊員和押白隊的看客便有些懊惱,但是韓清瀾冷眼看著,玄隊的領隊秦湛臉上並無喜色,白隊的領隊秦昭臉上也沒有頹喪,似乎還帶著點莫名的,隱隱自得的笑意。
嘖,秦家的男子都非正常人。
“韓大姑娘,您先前押的是玄隊勝,玄隊贏了,這會兒該您挑彩頭了。”負責賭局的侍從們端著一溜託盤,韓清瀾取回自己作賭本的手鐲,看向裝彩頭的託盤,裡頭無非是些姐太太們用的戒指、臂釧、頭簪之類的玩意兒。
韓清瀾隨手揀了個玉佩,碧月伶俐,當即摸出兩個碎銀角子打賞侍從。
韓清音對馬球沒什麼興趣,先前一個人坐著無趣,喝多了茶水,這會兒出去方便去了,韓清瀾便替她問:“我音姐姐可押中了?”
侍從得了賞,比先前更殷勤:“那位姐押的是白隊。”
韓清瀾點頭,讓侍從去了。
方才參賽的兩隊隊員都還在球場上,各自牽著自個兒的馬,按隊圍成兩個圈,總結方才的比賽,看臺上的各家看客已經開始離場。
忽然,不知誰高喊了一聲,“打起來了!”繼而一陣喧嘩和騷動,像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韓清瀾循著眾人目光看去,只見球場之上,秦湛將秦昭按在地上,拳拳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