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公子快到咱們仙木堂門口了。”外頭的丫頭稟道。
恰好韓文宣喝完了玫瑰鹵,韓清瀾便帶著弟弟迎了出去。
甫一下了臺階,院門口就有人進來,當頭那人一見到姐弟兩個,露出滿臉笑意:“這是瀾瀾和阿宣?”
此人正是陳氏的孃家侄兒陳若非,三年前陳氏去世,陳若非隨父親來奔喪,韓清瀾才九歲,陡然見眼前站著的是一個亭亭玉立的清絕少女,陳若非一時不太敢認。
“是我,表哥。”韓清瀾笑著應了一聲,拉著韓文宣行禮。
陳若非面目俊秀,氣質清朗,立在那裡如一棵春天的花樹般令人賞心悅目,於京中貴女們而言,秦湛太難攀折,相比之下,陳若非要可親可近許多。但是誰能想到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不久之後就會遭逢家族巨變,最後不明不白地死在流放的路上。
前世韓清瀾曾拿錢請人替他收屍,也不知最後辦到沒有。
韓清瀾陷入前世的回憶裡,想找出更多關於陳家獲罪的資訊,在旁人看來,卻是她久久地、含笑看著陳若非,似乎為他容光所懾。
“咳咳。”有人咳嗽起來,吸引了韓清瀾的目光。
陳若非連忙錯開一步,讓咳嗽的那人上前,介紹道:“這是我同窗好友周揚,比我大幾歲,他聽蜀中風景秀美,這次便過來遊山玩水,順便會會蜀地學子。”
韓清瀾知道陳若非是帶著一個朋友過來的,但是前世對那人印象不深,此時順著看過去,不禁有些錯愕。
完全不同於陳若非的豐神俊朗,周揚面色蠟黃,眼角往下耷拉,著實是個沒精打採的長相,再加上留著鬍子,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袍,莫是大陳若非幾歲,就是陳若非的父輩,都有人信。
韓清瀾看過去時,周揚雙手交疊行了個拱手禮,“見過韓大姑娘。”
因為對方是陌生男子,韓清瀾謹守禮儀,行了禮便移開目光,然後將兩人迎進了韓老夫人的屋子裡。
陳若非和周揚進門先行禮,韓老夫人十分高興,對陳若非誇贊道:“果真虎父無犬子,你這孩子像你父親,不但生得一表人才,還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
陳若非謙虛了兩句,韓老夫人又轉過去誇周揚,卻是愣了一下,韓老夫人向來愛的是俊俏的少年和姑娘,只能勉強道:“這後生長得……長得老成持重,挺好,挺好的。”完這句就趕緊移開目光。
周揚全無異色,安然受之。
韓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問了一些陳家如何,京中故人如何之後就覺得精神疲累,叫韓清瀾姐弟倆帶著陳若非和周揚逛園子。
今日天氣晴朗,日頭十分曬人,韓清瀾在園中走了幾步便覺脖頸出了一層薄汗,她和陳若非並行在前頭,總覺得背後不大自在,一回頭卻是周揚正盯著她。
眸光淡淡,既無熱絡,也無不敬。
見她回頭,周揚施施然從腰間取下一把摺扇,遞給她:“扇一扇。”
陳若非有些詫異,卻沒有話。
“謝謝周大哥。”畢竟是表哥的好友,陳清瀾見周揚是好意,便接過扇子,才搖了兩下,只見陳若非一驚,劈手奪將過去,有些激動地道:“周兄,你這扇面的字是誰題的?”
仿若鐵畫銀鈎,有著力透字背的力道,韓清瀾也愣住了。
京中貴女們皆知,秦湛的字畫及不上陳若非;使劍比不過王少遊,射箭比不上鄭維,但他強在每一樣都拿得出手,每一樣都只輸一二人。
只有韓清瀾知道,在她前世魂魄飄零的日子裡,曾無數次看到秦湛獨自一人時,用左手寫字,左手使劍,左手射箭……用左手做的每一樣,無不是精彩絕倫,遠勝右手。
而此時,陳若非拿著的摺扇上的題字,正是秦湛左手的字跡。
韓清瀾於寬大的袖子裡捏緊拳頭,前世舅舅陳秉槐的罪名是科場舞弊案,她曾聽人提過一回,舅舅獲罪之後,秦湛的人立時就接掌了他的職位。
她看向扇子的主人周揚,莫非,表哥引狼入室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