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位於關中平原東部,雄踞秦、晉、豫三省要衝之地。潼關的形勢非常險要,南有秦嶺,東南有禁谷,谷南又有12連城;北有渭、洛二川會黃河抱關而下,西近華嶽。因為潼關地處黃河渡口,位居晉、陝、豫三省要衝,扼長安至洛陽驛道的要衝,是進出三秦之鎖鑰,所以成為漢末以來東入中原和西進關中、西域的必經之地及關防要隘,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素有“畿內首險”、“四鎮咽喉”、“百二重關”之譽。
周圍山連山,峰連峰,谷深崖絕,山高路狹,中通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往來僅容一車一馬。過去人們常以“細路險與猿猴爭”、“人間路止潼關險”來比擬這裡形勢的隆要。千百年來,這潼關不知見證了多少的王朝興衰,見證了多少歷史的滄桑。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又一次,置身於潼關的城牆上,凝視著遠物的黃河,頭戴紅頂子,身著青色官袍的湯斌卻是神情凝重的吟起張養浩的這首《山坡羊·潼關懷古》,待吟至“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時候,他的神情中盡是一副落寞更多的卻又是何惜,最後又長嘆道。
“這賊寇為一已之私,不顧天下萬民福祉,造反生事,實是可恨至極,難道他們就不知道,今日聖天子在位,便是天下萬民之福嗎?”
這聲感嘆之後,凝視著已經盡落入賊手的中原大地的湯斌,那神情中盡是心痛的模樣。
儘管他祖上湯寬是滁州來安縣人,曾追隨高皇帝起兵,以後世代為官,七世祖湯庠遷居睢州。可是這並不妨礙他於順治九年出仕滿清,自從七年前出任潼關道元之後,這七年他於潼關任上可謂是任勞任怨,因為官清廉在潼關一帶也是頗有名望。
只是於他來說,他是清官,但更是大清之官,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屢次拒絕楚王等人的招降。
於潼關任上,湯斌最喜歡的就是於城牆上欣賞這古關口的雄偉險奇。一邊莽莽蒼蒼的群山,一邊是滔滔黃河,而他腳下則是樸拙厚實的古城,每當身於此處,他總能夠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情感,當然他還喜歡民風淳樸,潼關人都很直爽、豪氣,很少拐彎抹角。
只不過,現在,對於這城內外的百姓,他卻並不怎麼信任,因為明代中期以前,潼關城裡基本沒有普通居民,全是駐守關城計程車兵。這些士兵就地於關城附近的土地,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清朝。由此形成了潼關與別處不同的彪悍民風,和特殊的風俗人情。潼關人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土著很少。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當年駐守的兵士、將領後代,就像現在潼關姓顧、張、郭的人,大多是潼關守將的後代。
這些人……心在明朝啊!
想到最近幾月來,這潼關內越發浮燥的情緒,湯斌的心裡不禁就有些擔憂,不過想到關內的六百滿洲大兵,心底旋即鬆下一口氣來。只要有滿洲大兵在,那些人便翻不出花來。
“大人,抓到一個賊寇的奸細!”
突然兵士的傳報,讓湯斌的眉頭一鎖。
奸細?
儘管心下有些疑惑,但他還是走下了城牆,儘管他只是潼關道員,本來按理並不需要屬理地方事務,但是因為潼關縣令棄印逃跑,這潼關縣一直無人屬理,所以才由他暫時代理。
來到了衙門裡,坐在堂上,在衙役門的“威武”聲中,他總算是看清楚了所謂的奸細,是兩個穿著明式衣裳,頭上已經留出數尺短髮的百姓。從兩人那絲質的衣賞上看去,這兩位家境應該頗為殷實。並不是尋常百姓,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是賊寇的奸細。
“啪!”
猛然一拍驚堂木,湯斌問道。
“堂中所跪何人!”
“回巡道,在下潼關縣張益宗郭明臣)。”
堂中跪著的張益宗和郭明臣齊聲答道。
“爾等可知為何被拿於衙門?”
“回巡道,在下與友人於相聚時被官兵拿下,實是不知為何。”
張益宗完全是一副不知為何的模樣,湯斌的眉頭一鎖,這人當真是不知道為何嗎?
“爾等為何不遵朝廷發製法度,難道不知我大清自有法度在,發制、衣冠皆須遵守本朝之制?”
湯斌大聲喝問道,他並沒有直接將這兩人定為“奸細”,而只是指責他們未能遵守朝廷法度。
“念爾等亦只是一時間糊塗,不過只是初犯,立即剃髮從本朝之發制,罰銀十兩,若是再犯必定嚴懲不貸!”
湯斌的寬容倒是出乎跪於堂中的那兩人的意料,他們更是詫異抬起頭來,看著這臺上的道員。
“這,這……”
跪於地上張益宗,聽著湯斌的斥責,雖是有些詫異,先是深吸一口氣,然後抬起頭來說道。
“巡道,你如此惜老,在下理應之,可若是在下安受,就必須剃頭,弘光元年,清虜入寇,剃髮易服,我潼關百姓為護幾縷髮絲,死者豈止萬餘?在下當日惜命,剃髮從虜,今日若是再行剃髮,又豈能對得起家祖,家祖當年追隨高皇帝起兵反元,為的是我漢家兒郎不為蒙韃之奴,當初在下為保性命,不惜苟且偷生,剃髮從虜,今日若是再剃了這頭髮,只怕便是死,也對不起列祖列宗了,倒是大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