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三月,按照往年的常理來說,中原大地這會本應該是萬木蔥蘢,一派濃濃的春色,可是今非往昔,過去的這幾十年冬天走的越來越遲,直到了三月裡這小五臺一帶還是一派冰天雪地的冬景,那雪還是沒有完全化盡。每天晚上從漠北穿行而過的白毛風乘高而下,將南方的暖風吹散,將那看似將要消融化的冰雪再次凍實,第二天再次在陽光下緩緩消融。若是碰著晴天,自然是冰雪消融,但是若是碰著陰雨天,這天就變得古怪起來,天上時而降下凍雨,時而又落下細鹽一樣的雪粒,風捲凍雨,風吹飄雪,這到底是冬還是春,恐怕已經無法分辨了。
不過即使是如此,人們也知道,春天已經來了,現在冬天,不過只是兔子的尾巴罷了。春天很快就要來了……
而在這種對春天的期待之中,一支由十數萬人組成的大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小五臺山,一時間在這原本人煙罕見的小五臺山中,那橫亙百餘里的山谷之間,除了兵營還是兵營,這曾經人煙罕至的地方,現在更是擠滿了人。一座座帳蓬裡同樣也是烏煙瘴氣的,到處堆著柴炭和糧車,兵營之間的土路更是被大兵們的牛皮靴子踩成了一團泥漿。而滿是泥漿的土路間,每天都有騎兵或者車隊經過。而那兵營中一面面飄揚的大旗上書寫著的“楚”字,清楚的表明著他們的身份——他們是楚軍,正是那讓滿清朝廷牽掛著的楚軍主力,在過去的半個月裡,他們一直就駐於小五臺,只待一聲令下,就會自西向東一路直取京師。只不過現在他們一直都在這裡等著,等著楚王的命令。
而這種無所事事的等待,總會折磨人們的耐性。在長期的等待之中,即便是最膽小的人,這會兒也恨不得殺出山谷,和滿清大軍廝殺一番,畢竟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實在是太過無聊了,甚至因為備戰的關係,甚至就連正常的訓練,這會兒也停了下來,以節省戰士們的體力,只是進行一些基本訓練,讓他們保持隨時投入戰鬥的狀態。
這天正午的時候,一隊信兵約十餘騎,自西向東馳來,那棗紅馬的身上全都是泥漿,馱著一個個蓬頭垢面的信兵,在三尺餘寬的“官道”上狂奔,在他們狂奔的時候年久失修的夯土官道上更是泥漿四濺,濺得道旁的大兵們渾身上都泥水。馬隊剛過去,就立即招來兵士們一片責罵。
“龜孫子你們這是得興個啥!瞧你那趕的!這是著急趕著去投胎那,還是去奔喪啊……”
軍服上濺了一片泥點的兵丁在那裡罵著,他一邊罵一邊將軍服上的泥點擦去,而另一個大兵也許是因為嘴裡也迸進去一滴,他“呸”地唾了一口,衝著那些人大聲嚷罵道。
“都他麼的著實投胎那……”
他們也就是在那裡罵上幾句,所有人都知道,那來的信兵是萬萬不能攔下,敢阻攔信兵的,格殺勿論,這是軍中的規矩,他們也就是過一下嘴癮,相比於這些人在那裡過著嘴癮。而一些老兵瞧見那些急馳而過的信兵時,在心裡暗自嘀咕了起來。
莫非是要開打了?作為老兵的他們自然知道打仗之前,最忙活的恐怕就是這些傳令兵。現在這些信兵這樣急匆匆的趕過來,肯定是哪邊有事兒發生了。不定,要不了幾天,大軍就該衝出這太行山了。
那一行急馳而過的信兵當然理會不到兵士們的罵聲,實際上他們似乎很享受這種嚷罵,這種嚷罵聲往往在提醒著他們所擁有的特權,也就只有他們能夠在大營裡橫衝直撞,要是換成其他人這樣縱馬賓士,恐怕早就丟了腦袋。他們直接衝進中軍大營,然後直到衝到大帳前。為首的信兵在大帳前方數丈遠的位置猛的勒停戰馬,然後跳下馬。
“太原八百里加急!”
一旁的衛兵聽到800里加急,那心頭忍不住一顫,誰都知道這800里加急,往往不是什麼好訊息。
莫不是太原那邊出了事?
一份八百里加急的急信,被迅速送至帳中,而賬中穿著一個文士接過那信之後,便對帳中就著油燈的燈光看著地圖的將軍說道。
“大王,太原急件。”
這穿著一身戎裝的將軍,正是大明的楚王——李子淵,現在的他一身戎裝,瞧那一身打扮與不尋常的將軍倒也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那盔甲上的四爪金龍紋清楚的表明了他的身份,他是大明的楚王。
“哦?太原有什麼事?”
李子淵回過身來,將油燈放在桌上,然後接過信,撕開信封,剛一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原本神情凝重只以為不是什麼好訊息的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事,好事!這可是真是個天大的大好事啊!”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上一次笑的這麼暢快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這一陣子,自打從東出太行以來,李子淵可以說是心情越發的顯得有些沉悶,因為清軍的主力並沒有像被調動起來,非但沒有調動,甚至還北上至滄州,大有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滄州離京師並不遠,一旦他率領大軍東出太行的話,清軍肯定就會聞風而動,到時候既便他再不願意面對清軍的主力,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和他們往死裡廝殺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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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原本想要避實就虛的他來說,他所期望的自然是千方百計的避免與清軍進行決戰,至少在奪下京城之前,必須要避免決戰,只有如此,才能儲存實力。
將來這天下會是如何,李子淵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將來這天下要靠什麼,靠的自然是實力。奪復神京或許可以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聲望,讓他為天下所矚目,但是李子淵並不願意因此損兵折將,畢竟在將來的大明,總歸還是在要靠實力去說話的,沒有了實力,一切都是空談,什麼所謂的名聲,不過只是過眼雲煙罷了。最根本的還是實力,所以,避免決戰從而儲存實力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也正因如此,李子淵才會決定分兵,將大軍兵分四路,三路被派遣進攻北直隸,用於充當誘餌吸引清軍的注意,一但清軍的注意力被吸引之後,他就立即領兵收復京師,然後再以京師的滿清八旗婦孺為人質,迫使清軍無心戀戰,甚至可以直接逼降他們,然後進取滿清八旗精銳為己所用。對於李子淵來說,他的眼裡可沒有什麼血債,甚至在他看來,既然當年高皇帝能夠收降那些色目人、蒙古人,那麼他自然可以收強這些滿清八旗。到時候手握數十萬人馬,這天下誰人敢小瞧他?
計劃或許非常完美,但是現實卻非常殘酷,清軍完全不為誘餌所動,甚至還緩緩北移,而且其京師內的滿清婦孺似乎也有所異動——似乎開始準備往關外回撤,這一切都表明,清軍很有可能會放棄京師。
如果他們真的放棄京師,雖然不能夠收降滿清八旗精銳為己用,可是李子淵倒也還是樂意奪下那座空城。但問題是,清軍現在只是一副似動似不動的模樣,他們到底是想撤還是想打?
也正因如此,李子淵才會頭痛不已,整天煩惱著兵事,煩惱著摸不準清軍的動向,但是現在這突如其來的訊息,卻讓原本心情煩鬱的他變得高興起來。
“大王為何這般高興?”
許雲程有些不解的看著哈哈大笑的大王,語氣中帶著些疑惑。可有一陣子沒看到大王這麼高興了。
“厚滌,南邊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來的信!你來看看!”
李子淵說笑著便把信遞給了許雲程,與其它人不同,現地許雲程已儼然是他的心腹幕僚,對他,李子淵可謂是信任有加,這種際遇自然不是一般人能碰著的,但在許雲程看來,這一切都是他爭取過來的。
無論是開封的投名狀或者平定山西時,協助李子淵收籠山西,所有的一切,他許雲程都可以說得上是居功甚偉,不過他倒也不自傲,因為他知道,居功自傲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