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初春還略帶著些許寒意,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燒起地下的暖坑來取暖了,不過有時候,偶爾的朱明忠還是會吩咐人把暖炕燒起來,只不過不像冬日裡燒的那麼暖。
就像現在,因為朱之瑜的到來,朱明忠特意命人燒了暖炕,在讓房屋裡暖和一些,畢竟,朱之瑜的年歲已長,這房間裡暖和一些,總會好些。
“成仁,那位沐郡主,不知你是如何安排?”
放下茶杯,朱之瑜笑看著面前的弟子,語氣中帶著調侃的味道,不過在調侃之餘,他的心底卻是掀起了一陣波濤。
兩年!
不過只是短短兩年,即便是算年頭,也不過只是三年,眼前這位當初險些被誤以為奸細而差點為張蒼水斬首的青年,現在卻已經貴為大明的淮王,統領十數萬精兵悍將,成為大明的中流砥柱。
“如何安排?”
朱明忠笑搖著頭,然後無奈的說道。
“這門親事啊……今上和黔國公都打得一手好算盤,這美意,實非學生所願啊!”
在朱之瑜的面前,朱明忠並沒有稱“本王”,甚至,現在他還沒有適應從“經略使”至“淮王”之間的變化。
“人已經到了海州,無論如何,這美意總是不能謝絕的,要不然,沐郡主恐怕也就只有一死了。”
提醒著學生的同時,朱之瑜又岔開了話題說道。
“不過,成仁,你是否考慮過,此次今上予所賜之“淮王”可有其它含意?”
端起茶杯,喝口茶潤了下嗓子,朱明忠的眉頭略微一鎖,然後說道。
“老師以為今上尚還有其他意思?”
對於淮王這個稱號,朱明忠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現在朱之瑜如此一問,他自然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大明開國近三百年,開國初雖有異姓王,大抵都是身後加封,且皆為郡王級,至先帝殉國,天下分崩離亂之後,為籠絡諸將一致抗清,我朝方才賜封異姓王,如成功雖為“延平王”,卻不過只是郡王,只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先後得封秦王、晉王、蜀王,而王爵之中一般以“晉、秦、齊、楚”四個封號最為尊貴,國名基本上來源於春秋先秦之時封國名,由此可見,朝廷對其所依賴……”
老師的話讓朱明忠只是略點下頭,心底倒是不怎麼贊同,所謂的依賴,不過只是仰人鼻息罷了,正如當年隆武封鄭成功為潮王一般,正因為當時隆武只能依靠鄭家,只是其堅拒不受罷了。若是永曆仰鄭氏鼻息,齊王、楚王之類的名號,指不定早就落在了延平的身上。
至於自己這個淮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而成仁今日得封“淮王”,雖是可喜之事,但亦有隱患。”
“哦?老師,為何這麼說?”
朱明忠不解的看著朱之瑜,如果不是因為了解老師的為人,恐怕他會以為這是其想要挑撥離間。
“大明皇子就國,晉、秦、齊、楚皆為宗室親藩,以晉王為例,其為高皇帝與孝慈高皇后所生嫡三子,為成祖朱棣之兄,其身份尊貴非常,晉藩傳承十二代,至崇禎十七年闖賊陷太原,末代晉藩降賊。後被闖賊攜入京師,後清虜入關,初時清虜尚還籠絡,兩年後,與其它皇明宗藩一般,滿門皆為其所殘殺。自此晉藩絕嗣,如秦藩、蜀藩皆為絕嗣,可淮藩……”
看著正在喝茶的朱明忠,朱之瑜直接說道。
“目下,淮藩尚有子嗣在,且這淮藩不同其它宗藩,當年紹武帝身後,當時尚為桂王的今上繼任帝位,但延平卻於南澳島擁立淮王朱常清為監國。後今上的使節在次年至南澳,延平奉朔,淮王即取消監國及年號,同年去世。鄭延王私諡廟號敬宗,諡號忠天隆道昭義欽成靖文襄武奮仁睿孝和皇帝。”
這才是朱之瑜在得知朱明忠被賜封“淮王”後,急急的趕過來的原因,這個“淮王”於大明來說,可是帶有其它人含意,其它人只看到了朱明忠身為“淮王”後的尊貴以及開設幕府的自立,卻沒有看到這背後的隱患。
“老師……”
聽朱之瑜將淮王的來龍去脈解釋個通透之後,朱明忠的臉色就是一沉,原本他只以為之所以封他為“淮王”,不過只是因為他開幕於淮安,所以封他為“淮王”,那裡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今上啊……”
搖頭苦嘆口氣,朱明忠的心裡一時間居然五味雜陣起來,這朱由榔也未免太有意思了,在眼下這種時候,還不忘玩弄什麼“帝王心術”,實在是……可悲至極!
“哎!”
喟然長嘆一聲,朱明忠端起茶杯,那茶水入口時,不知是因為茶葉放多了,以至於茶水過濃了,還是心情的關係,使得他只覺入口的茶水盡是苦澀滋味。
“今上那裡,尚不足為慮,問題在南京,在延平身上!”
學生的那一聲長嘆,讓朱之瑜體會到他心中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