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天,一隊穿著紅色軍衣的忠義軍官兵,護送著一隊新徵兵。這是於廬州徵來的幾千新兵,這些衣色各的新兵年歲不同,既有四十餘歲的長者,也有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無一例外的,他們臉上的神情都顯得有些茫然,甚至有些痛苦。對於他們來說,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表情,是因為在他們看來,現在的遭遇無疑是一場災難。
徵發兵役!
儘管在史書上有著記載,儘管在過去,經常發生掠民為兵的事情。但是對於永曆十四年江北的百姓來說,現在這所有的一切卻是陌生的,甚至可以說是痛苦。
不過儘管如此,徵兵的過程仍然比較順利,各個府縣都沒有百姓抵抗,幾乎是不費什麼周折就按保甲名冊足額徵發了壯丁。雖然痛苦,但是百姓們仍然選擇了順從,選擇了服從。就像他們曾經選擇了接觸剃髮一樣。
不過,雖然看似選擇了順從,但是仍有許多家庭仍然用他們自己的辦法百般牴觸著徵兵,為了能夠逃避兵役,男人們紛紛裝成傻子、裝成瘸子,女人們給他們穿上破爛的衣服,把他們弄得蓬頭垢面,弄就像是傻子一般,甚至還有一些人選擇自殘,比如割去他們手上的一個指頭,生怕被選中了兵役。可他們的這種舉動卻又被鄰居們給舉報了,然後遭到了重罰。
可是,儘管他們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逃避兵役。但是卻無人敢於反抗,十幾年前留髮不留頭的教訓,十幾年來的奴役,使得百姓們習慣了順從,當鞭子打在身上的時候,他們選擇默默承受,而不是反抗。
而這些被抽中服兵役的壯丁,只是茫然的面對著這一切,儘管他們的年歲各異,但是神情卻出奇的相似,無不是一張張驚恐不安的面龐。在離開家鄉的時候,他們當中,有些沉著的偶爾回頭向遠處眺望,想看看那遠遠落在後面的故鄉,有些邊走邊哭,有些則默默的低著頭,在那裡走著。人們神情各異的逆來順受的承受的這一切。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習慣了這種壓迫,儘管他們並不適應服兵役,但是最終他們還是會選擇接受。
而每當這支隊伍經過一個村子的時候,後面就會跟著一大幫人。他們是其中某一個新兵的父母或其他親屬,他們三三兩兩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尾隨在後面。因為這些人一但離開家鄉,就要進入軍中服役,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有老天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著回來,畢竟在戰場上刀槍無眼,沒準性命就丟了。
而跟在隊伍後面的人多半是婦女,是隊中某一個或者某幾個壯丁的母親或姐妹或者妻子。她們極力想用那熱淚盈眶的兩眼,再看一看自己的親人。當她們看到親人的時候,總是試圖把親人拉回家。
而每到這個時候,騎在馬上兵士,則會策馬趕過來,用馬鞭驅散她們,就像是對待敵人一樣,會毫不客氣地用馬鞭驅趕著這些女人,不顧及她們只是一群婦人。
面對軍人們抽打過來的皮鞭,這些捱打的女人們無不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象送殯一樣嚎啕痛哭著。痛苦地站在路邊,暫時放棄了追逐,等到這些壯丁的隊伍漸漸遠去的時候。他們會又一次追趕上去。
而這些裹著小腳的女人們,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不顧一切地跟在後面奔走著。有的女人甚至有些神經失常的在那裡高聲喊叫著,最終,裹著小腳的她們,還是落遠遠的落在了隊伍的後面。
不過儘管如此有些母親、妻子還口口聲聲地呼喚著他們的兒子、丈夫,想用最簡短的話語,再叮囑他們幾句,叫他們路上保重身體。
“他爹,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長順、長順!”
另一個婦女拼命用眼睛尋找著男人的身影,在看到男人的身影時,看著男人那熟悉的臉龐。然後有些絕望的大聲哭喊著。
“活著回來,一定活著回來……”
最後她們木然甚至絕望的站在那裡,望著那些漸漸從眼前消失的男人們的身影。望著他們的親人就那樣離開了她們。
這樣的一幕幕整個江北大地上演著,離別的情緒使得成千上萬個剛剛徵召的壯丁,無不是是沉寂在一種沉重的氣氛之中,直到走出了家鄉的地界之後,他們的神色才慢慢的變的好看一些,尤其是當一些年長的在那裡講道著笑話時,那笑聲才開始沖淡人們心底的愁容。
偶爾的,他們會把目光投向“押解”著他們的兵丁,陽光下,這些兵丁的臉頰無不是油光發亮的。
“你看這些當兵的,他們長得多壯實,你瞧他們臉上也是油旺旺的。他們肯定是天天吃肉。”
“我敢說,他們肯定是頓頓白米飯……”
“嘿,你們還真說對了!”
騎在馬上的官佐嘿笑道。
“到了軍營裡頭,頓頓白米飯管飽不說,三指寬的大肥肉,碗裡至少能落著兩塊,巴掌大小的鹹魚,想吃多少吃多少……”
既然是在這太平盛世,那肉食也不是天天能吃著的,聽著長官的言語,瞧著那些人一個個面色紅潤,臉膛油光發亮的模樣,這些壯丁們,甚至開始對軍中的伙食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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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對於這一些新兵來說。軍營裡的伙食成為了他們唯一的期待。也是唯一能夠沖淡他們心中離別之愁的東西。
在他們經過一個村子的時候,那村口處,已經有甲長招呼著人們端著碗請他們喝茶。
“這甲裡頭也有人點了兵,你們路過的時候,在這喝上一口熱茶,他們路過其它的村的時候,沒準也能喝上口熱茶……”
將心比心似的話語,讓這些壯丁的心頭顯得有些複雜,不過對於他們來說,這只是路上的插曲,畢竟對於他們來說,他們很快就會進入軍營之中,成為一名軍人。
走了幾天的路之後,終於他們來到了位於淮河岸邊的軍營之中,一路上,得益於嚴苛的連坐法,使得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敢於逃跑。和過去掠民為兵會有大量的新兵逃亡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