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之後,程吏有了很大的改變。
身體上的改變肉眼可見,心態上的改變卻是一點點的累積出來的,等到負面的情緒堆積如山,才發現之前的雲淡風輕不過只是自己極力掩蓋的假象。
於是,從前那個神龍活虎的程吏,漸漸的開始萎靡不振。茶餘飯後也只剩下唉聲嘆氣。總是跟他說不了幾句話,那人就拖著疲憊的身影,拖沓著步伐,有氣無力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一呆就是一整天。
晚飯的時間已經過了,程吏依舊沒有出來過。
季清梔沒有半分辦法,安翁說:“師父他可能就是太累了,再加上被收走了官吏的職位,一時接受不了也可以理解。”
理解自然是可以理解,但擔憂總是免不了擔憂。
半個小時後,在安翁的幫助下,程吏的房門被開啟。
姜辭,休寧遠也來了。
季清梔等人眾星捧月般站在程吏床前。盡心盡力的樣子,像極了為了爭家產而取悅臥病在床的老父親的樣子。
季清梔端著一個瓷白色的碗,聲音軟軟的,神色擔憂的看著程吏,輕微的嘆了一口氣:“想喝粥嗎?趙阿姨今天回來上班了,我特意讓她熬了你最愛喝的乾貝粥。”
而程吏側躺在床上,膝蓋微曲,一雙手疊在膝蓋之間,蹙著眉頭一言不發,這個姿勢和痛經少女的睡姿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他搖頭,聲虛氣弱,“我不想喝,也不想吃……”
休寧遠拿出自己的車鑰匙,“想出去走走嗎,我帶你兜風?”
程吏有了點反應,有些虛弱了抬眸看了一眼,好像是個他喜歡的提議,但是沉思的片刻後,他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我可能吹不了冷風了。”
說罷,他有氣無力的咳了兩聲。
這倒好,小衚衕的病好了,這個人又倒下了。季清梔扶著腰,搖了搖頭。
姜辭可能是最憂心的那個了吧。
從知道他做了那件事情之後,就一直憂心忡忡,抽菸的頻率也日益頻繁,比起當事人的心灰意懶,他很多的是那種患得患失的恐懼。
他和季清梔,休寧遠兩個人不同,關於程吏要救胡桐這件事,他知道的要更早,知道的內情也更多,所以總是不可避免的要想的也更多。
這憂思難捱的感覺就像一顆埋在心底的種子,日積月累後,漸漸長成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樹。那種熾熱的,空洞的,猛烈的難過,如同樹根一樣緊緊的抓住心臟的位置。
他幾乎可以和程吏感同身受。
“那你想吃什麼嗎,告訴我們。”姜辭收回思緒,開口問他。
“不想吃什麼,沒有胃口,你們出去吧。”程吏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他的姿勢從痛經少女的大蝦狀轉為了趴在床上,把自己陷進柔軟的杯子裡,恨不得埋進去。
嘆氣的時候,嘴裡頭還哼哼唧唧。
季清梔的腳後跟站的太久了,有點鈍痛。
如今看來,好言相勸是沒什麼大作用了。如果安慰激不起他一丁點的情緒,那麼大概只有戳他的痛楚,才能讓他的內心激起一點波瀾了吧,即使是負面的情緒,總是比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要好一點。
於是季清梔啪的一聲放下手裡的海鮮粥,戳程吏的心窩子,“不是說對於衰亡這件事,你早就可以漠然置之了嗎,現在是怎麼了,牙疼啊哼哼唧唧的。”
季清梔的話也是立竿見影。
程吏終於不再半死不活的窩在床上,帶著忿然從床上坐直看向季清梔,怒目切齒。
“你能不能不要再說風涼話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工作丟了,法術廢了,最可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