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神情瞬息變了幾遍，馬上又歸於平常。兩人相視一笑，年輕男人指了指邊角的坐位，當先走了過去。
影卓然與之相對而坐，蘇文修在旁放下卷宗，為二人恭敬斟茶，而那人始終甘之如飴的無動於衷！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但也並不是一點都沒數，不過只差得到確認，對嗎？”
影卓然老實點頭，但無論自己已經猜到的一切是真是假，有沒有事實確認，現在他最想知道的還是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龍天駒是個很謹慎的人，他從沒放鬆過對你的訓練，可很明智的避免讓你具備運用自己天賦的能力。正因為如此，雖然你總是可以看出很多別人看不出的東西，但卻從來不敢確定，非得有個明確的答案才行！可是很多時候，答案只能是相對來說，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同一個意思！比如，這裡就是鴻蒙魔域！神人共棄、陰險兇殘的魔界，但對魔族中人這裡就是他們世代生活的家園。與人間，對於人類一樣，無論那是好是壞！”
對方自認為有必要的明確說明，對影卓然而言卻似乎顯得過分多餘！
“鴻蒙魔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是不大明白的！可神人共棄和陰險兇殘壓根沒什麼關系吧？”
“哈哈……”
一陣爽朗的大笑，男人滿意的緩緩點頭：“好！非常好！在神與人為所欲為的世間，一切不肯向強權蟄伏屈從的人和事，全都會被當做邪惡，但那遠非人們自認為已經認識到的本質，你能明白這一點非常好！”
“也許我只是不願意同流合汙而已！”
“差不多！得到巨大力量的人成為了神，登上了世間至高的天界，從而舍棄了出生的荒蕪徒弟，並且對尚在愚昧未醒的人類聲稱是自己創造了他們，甚至本身也不肯承認與他們是同等的。”
“就好比人間一旦有人突然發跡，就會自然拋棄自己成長的貧困經歷，並且對子孫後代宣稱連自己都不能確定的祖先是如何的尊貴榮耀！”
“沒錯！說簡單點事忘本！可事實上，當他們舍棄了自己的過去，也等於否認了自己的努力，從而造成了自己之後子孫的不斷沒落，實在不能算是聰明的做法！”
“世人什麼時候聰明過呢……？不過，你的意思，難道鴻蒙魔域竟然是神人的發源之地？”
“準確的說，是世間全部生靈共同的起源之地。可因為這裡荒涼、貧瘠，所以更多人選擇了離開！”
“這也沒什麼不對吧？”
“是嗎？”
“也許……！離開是沒什麼不對，但倒也的確沒必要反過來汙衊！”
“不！人類、或者說生命的起源本來就是兇殘的，因為生命本來就是依靠吞噬其他同類為生。所以人類只肯承認其他生靈的生命性，不肯承認是和自己一樣的生靈！因此鴻蒙的確存在著最原始的殘酷，但也只是和人世一樣，可卻保留了生命最初的純粹！可人們意識到這一點，或者開始如此認識的時候，卻並不是因為現實本身……”
“哦！怎麼說？”
“此刻的你，或者可以試著猜想一下……”
沉吟半晌，影卓然緩緩思索著自己還相對淺顯的認識。
打個比方：好比一個富貴的人要顯耀自己，勢必需要去打擊一切貧窮。正像一個人要自詡正義，就必須把一切不肯同樣以自身利益為最終的人當做邪惡，龍天駒，以及古往今來無數人都是這樣做的。
男人對他的回答似乎比較滿意：“你的確很聰明！沒錯，神本就源於人，當他們開始淩駕於人之後，要證明自己的存在，就只有奴役人。可單純的賜福是不夠的，所以需要先讓人遭受災難，然後才讓他們明白被賜予的福氣是多麼的應該感激！而天與地，神界和魔界原本是相對，不相幹預的兩面。最初的魔界中人仍舊只是維持著生命最原始的平靜生活，可眾神在天界不斷收縮掠奪世間的生機，迫使魔界只能做出反抗，首當其沖遭受壓迫的自然便是人間！”
“然後，神界就有了名正言順的藉口來打擊魔界，從而向凡人表現自己的虛偽仁慈，正義，根本目的卻是顯示自己的強大？”
“不錯！可這終究並不能真正的徹底消滅魔界，因為神道首先不能肯定將生命起源之地消滅之後，會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而且，要宣揚他們的正義和力量，也需要魔界這樣被冠以邪惡的存在！就好像人世間的官府，他們絕對不會願意徹底消滅世間的罪惡，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要依靠罪惡生存，並且保證自己的權力的！”
“這無疑是事實……！但照我看來，這裡也並不見得多貧瘠吧？”
“的確！千萬年來和神人的抗爭，雖然魔界罕有勝績，可也讓我們更加團結，更加努力去創造自己美好的生活！但鴻蒙終究不像天界和人間，還是存在許多會危害我們生命和身體的東西。比如這裡源生的陰鬱，世間的陽光和氧氣都無法通向這裡，所以導致魔族的壽命比較短，而且時常發生疾病。所以我們的衣著，全都是由烏金和墨玉，以及銀蠶等十餘種世間珍奇材料織成。雖然不足以抵抗陰鬱之氣，但加上我們本身的刻苦修行，情況也算慢慢好了起來！”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神、人、魔就等於是同一源頭，甚至本質是一樣的？”
“這麼說也不為過。可畢竟經過了千萬年的各自為政，如今說來終歸還是有了很多明顯的區別！”
影卓然點點頭，沉思半晌才直視著對方正色問：“你果真就是一念？龍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