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記不得鬥獸場的那件事,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揚起燦爛的笑容投入他的懷抱,依戀又信任。
這種心痛的心情,並不比夢中她要放棄愛自己來得溫和,它像狂風驟雨呼嘯著洶湧而來,他本可以忍受,但風暴湊近他卻只是輕輕繞過他,離他遠去。
綿密的針紮得他疼得說不出話。
“我記得。”波佩任由他站在自己身邊,斂了笑容神情平淡。
她早就知道薩諾斯是什麼樣的人,因此對於自己的死亡早有預料,但當事情真的發生,卻仍然免不了難過和委屈。
波佩依舊還愛著他,她的愛不會這麼容易就消散,但她面對薩諾斯時,卻不會再像原來那般放肆和任性了。那些恃寵而驕的權利,憑借的是薩諾斯對她的愛,但現在她卻不敢再相信。
“你想走?”他的聲音沉沉,波佩自然能聽出他的不愉。
“你會讓我走嗎?”
豈止是不愉,薩諾斯又氣又疼,連臉上一貫波瀾不驚地神情都保持不住,他一把抓著妻子的手,神情危險:“不會。”
“我會謹言慎行,你的政事我不會再過問一絲,你的下屬我會和他們保持距離,你的淨化計劃……”波佩嘆氣,“你要是要我的命,就拿走吧。”
“……”她的話像刀一樣一字一句地往薩諾斯心上捅,他被刺得松開妻子的手腕,熟悉的血腥味從喉頭上湧。
他嚥下喉頭腥甜,張口時語調中破天荒地帶了不易察覺的委屈:“我不會再……”
“嗯?”波佩看他。
“沒有淨化計劃了。”他換了言詞,但仍凝視著波佩的臉,試圖看出她的想法。
波佩點點頭:“我知道了,回去吧。”
她主動牽起薩諾斯的手向起居室走去,薩諾斯跟著她穿過光影交疊的長廊,高聳入雲的立柱支起來俯瞰世人的穹頂,他的手中有熟悉的溫度,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她不再相信他了。
薩諾斯的七情六慾,全都來自波佩,開始時的喜愛、幸福、溫柔、愉悅……那些美好的情感因為她的愛圍繞在薩諾斯的周圍。
後來他親手扼殺了這些,隨之而來是他從未嘗過的絕望、痛苦、煎熬、心痛……到現在,最為致命將伴隨他餘生的情感出現了——孤獨。
波佩的愛有了縫隙,冰冷的風吹了進來,薩諾斯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晰地認識到,他的波佩,可能不再屬於他了。
這不是什麼成為宇宙霸主就可以強取豪奪的東西,也不是時間逆轉就能破鏡重圓般簡單,它只能由波佩給予,現在也由她慢慢地收回。
“波佩……”
“什麼?”波佩仰頭看他,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別走。”薩諾斯握緊她的手。
波佩愣了一下,有些驚訝薩諾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露出笑容,點了點頭:“嗯。”
“波佩。”
“又怎麼啦?”她像包容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薩諾斯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沒事。”
波佩沒有離開,她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提出要離開薩諾斯主星出去玩。她完美地遵守了自己的承諾,不再瞭解政事,減少了和他下屬的往來,不再對什麼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她依舊快樂地過著原來的生活,坐在長廊上向外看,等著卡魔拉和星雲回她的訊息,翻看新一季的設計圖冊,難得下雨的時候就出門走走。
她從不躲避薩諾斯的親近,也不刻意控制自己的行為,但薩諾斯卻越來越心焦,越來越暴躁,連最擅於揣摩他心思的烏木喉都戰戰兢兢,生怕觸了眉頭。
薩諾斯坐在浮空王座上,罕見地心情煩躁,同逆轉前不同,這次是亡刃前來複命,並且提前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亡刃垂著頭行禮,還未開口,就聽到主人輕輕敲了敲浮空王座的一側,聲音低沉:“烏木喉,把波佩叫來。”
“是。”立在一側的老者彎腰行禮,快速地退出了帷幔,腳步輕盈聽不見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