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鴻道友!”
閉上雙眼前,院判沖著老友所在喚了一聲。
封鴻聽見了,喉舌被封無法回應,只能在心中應下。
“若道他日得了機緣,送一塊驚木到我的墳前。”
如此,他走也安心了。
盧致遠別過頭,直等到院判的聲音與呼吸停了,才終於緩步上前。走到血泊前停下腳步,伸手將院判掌心裡浸滿鮮血的戒尺撿起,點在了師尊的眉心。長長的嘆了口氣,盧致遠蹲伏下身,不知該拿身上的青衫怎麼辦了。
黃皮子拖著斷了的後腿,揚起脖子吼了一聲,朝靈璧爬了過去。半條尾巴沒了,爬的時候失了平衡,分外的別扭。
後背上皮開肉綻,黃皮子爬到靈璧腳下時早就沒了夜裡的神氣,側過臉用長毛的那邊臉對準了女修。眼珠子滴溜溜的圓,黑漆漆的似凡人家裡飼養的乖巧的貓咪。開口也沒了夜裡相遇時的神氣,不再用小姑娘稱呼靈璧。
“仙子,你看我像個什麼……”
鬥法之後,黃皮子的聲音更加難聽了,彷彿說話的時候有人捏著它的嗓子。在黃皮子看來,靈璧用巨劍斬殺院判,而她之所以能斬殺院判,是自己和兄弟們拼來的。如此一說,她與自己就該是同一陣營的。
做不成五通邪神,又受了如此重的傷。多年來的修為和院判一戰之後所剩無幾,只剩下了一條路走,便是做一頭尋常的黃皮子精。
“仙子,你快瞧我像什麼?”
黃皮子服了軟,垂下腦袋一副求饒模樣,向靈璧討起了封正。只要靈璧說你像個人,它便能化形,尚有一線生機。
靈璧收起剛剛放下的巨劍,蹲下身捏起黃皮子的腦袋,將它那半邊人面對準了自己。
“讓我仔細端詳端詳。”
毛茸茸的手感,卻因被血液染了,傳到手心時很是黏膩。院判該死,五通也不無辜。
“即便長了人面,可我看你,還是個實打實的小畜生。”
話音一落,半張人面生出了赤棕色的毛發,嘴唇,眉眼,鼻子統統消失不見,僅剩不多的修為也成了水中的泡影,轉瞬即無。
氣憤至極,黃皮子咬向了靈璧的手指,可惜傷的太重,兩排尖牙沒等沾上皮肉便脫落了下來。尚且完好的三條腿軟了下來,身子裡沒了氣力,黃皮子跌在石磚上,爬也爬不起來。
千百年裡做下的孽,苦主可都要來尋了,黃皮子都不用靈璧下手,估計活不到今日太陽下山,皓月當空。
盧致遠回過神,示意靈璧和寒松可以先行離去,城中爛攤子交給他,北山寺也是狼藉一片等著人接手呢。
寒松道了句阿彌陀佛,揪起封鴻道人的後領,將其往肩上一扛。
“女菩薩,貧僧且先回北山寺瞧瞧,明日再出發。”
方才還氣勢逼人的靈璧聽到這話,瞬間軟了下來,拽著了和尚的胳膊。
“不瞞你說,北山寺的佛堂沒了。”
寒松大胳膊上的腱子肉跳了跳,轉過身來露出迷惑的神色。
“施主切莫拿貧僧取笑。”
北山寺的佛堂裡供奉著佛祖菩薩,每一尊他都曾親手虔誠的拭去過塵埃,每一座他都在蒲團上日夜跪拜過。尚未辟穀的和尚們省吃儉用,只為了給佛祖塑個金身,怎的會塌呢?
靈璧攪著雙手,低下頭不敢回答。
“我那時魔怔了……靈臺不清明的……”
寒松把封鴻道人往下一拋,快步朝著北山寺的方向走去。靈璧喚了一聲,沒等到和尚的回應,撿起封鴻扛在肩上,跟了上去。
“寒松,你聽我解釋…當時院判剝了那位待産婦人的麵皮,還戴在了自己臉上。封鴻那個老混賬又用你的匕首刺死了她,我一時上頭……魔怔了……”
封鴻道人被人扛來扛去沒了脾氣,望著老友倒下的屍身,心中暗道,若他日真的得了機緣,定會給他往墳頭送塊驚木。
熒惑守心,帝王生死朝代更疊,神龍墜地聖人出世。
院判一死,難不成是應了卦象?這天意啊,叫人捉摸不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