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在一棵長滿樹瘤的老鐵樹旁停住,下了馬。
“為何停下?”吉爾問。
“騎士大人,後面的路步行比較好,翻過那道山脊就到。”
艾德勒也停下來凝神遠望,一臉思索的表情。陣陣冷風颯颯響徹林間,她的狐皮大衣在背後抖了抖,彷彿有了生命。
艾德勒優雅地翻身下馬。她把戰馬牢牢地綁在一根低垂的枝幹上,跟其他馬離得遠遠的,然後抽出長劍。這是把頂級的好劍,劍柄鑲著珠寶,熠熠發亮,月光在明晃晃的劍身上反射出璀璨光芒。吉爾毫不懷疑它能見血封喉,砍人就跟切豆腐一樣。
“艾德勒大人,這兒樹長得很密,”斥候警告,“可能會纏住您的劍,還是用短刀罷。”
“我需要的時候自然會換把劍。”艾德勒道,“吉爾,你守在這裡,看好馬匹。”
吉爾下馬。“這恐怕不太好吧,小姐。”
“老頭子,我可不需要你的保護。”
“我的職責就是保護您,”吉爾道,“在不確定百分百安全的情況下,我實在不放心讓您犯險。”
艾德勒緊抿嘴唇。“我說不準就是不準。”
吉爾的頭盔遮住了他的臉,但道格拉斯還是看得到他執著的眼神。
最後吉爾低下頭。“好的,小姐。”
“帶路罷”。她對斥候說。
斥候領著他們穿越濃密樹叢,爬上低緩斜坡,朝山脊走去,他先前便是在那兒的一棵樹下找到藏身處所。淺淺的積水,地面潮濕而泥濘,極易滑倒,石塊和暗藏的樹根也能絆人一跤。斥候爬坡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顯示了他們出色的潛行能力,但身後卻不時傳來道格拉斯輕鎧甲的金屬碰撞,以及艾德勒不時被分叉枝幹絆住的長劍,被樹枝勾住她漂亮狐皮鬥篷時所發出的樹葉摩擦聲。
斥候知道有棵大樹位於山脊最高處,底部枝幹離地僅有一尺。於是他爬進矮樹叢,平趴在殘水和泥濘裡,往下方空曠的平地望去。
他的心髒停止了跳動,好一陣不敢呼吸。月光灑落在空地上,映照出營火餘燼,大塊的岩石,流淌的小溪,全都和數小時前所見一模一樣。
惟一的差別是,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他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同伴們揮劍劈砍樹枝,總算讓兩位貴族大人上了坡頂。
“大人,快趴下來!”斥候焦急地低聲說:“出怪事了。”
艾德勒沒動,她俯瞰著下面空蕩蕩的平地笑道:“看來你說的那些死人好像自己會動。”
斥候彷彿突然間喪失了說話能力,他竭力尋找合適的字眼,卻徒勞無功。怎麼會有這種事,他的視線在荒廢的營地中來回掃視,最後停留在那柄長劍上。這麼一把長劍,竟會留在原地紋絲不動。照說這種值錢的家夥……
“都起來罷。”艾德勒命令道,“這裡沒人,躲躲藏藏的,成何體統!”
艾德勒不滿地上下打量他。“你這廢物,我可不想這樣就鎩羽而歸。我一定要找到這些家夥。”她環顧四周。“給我爬到樹上去看看,動作快,注意附近有沒有火光。”
斥候無言地轉身,知道辯解無益。風勢轉強,有如刀割。他走到高聳筆直的青灰色大樹旁開始往上爬。很快他便消失在無邊樹葉裡,雙手沾滿樹汁。他一邊向不知名的森林之神默禱,一邊抽出匕首,用牙咬住,空出雙手攀爬。嘴裡冰冷的兵器讓他稍微安了點心。
下方突然傳來年輕女貴族的聲音。“我口渴了,大黑。”斥候繼續爬行,凝神諦聽,仔細觀察。
森林並沒有給了他答案,一切如常,樹葉沙沙作響,小溪潺潺脈動,遠方傳來夜梟的吶喊。
月亮緩緩爬過漆黑的天幕,但他依舊留在樹上,最後,他驅動抽筋的肌肉和凍僵的手指,爬回樹下。
後來,他從騎士大人口中得知,那家人不是被野獸叼走了,就是被人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