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湘和悵然若失,獨自在客廳呆呆坐了幾分鐘,半晌,嘆了口氣,上樓。
婦産科的同事給她發來了訊息,說院方派去的志願者陸續到齊了,別的醫生說他們在強調注意事項了,很快就要在門口集合上車出發了。末了又問她為什麼想知道這些訊息。
擔心遲到趕不上車,簡單收拾了必需品,衛湘和出了門。路上等紅燈的時候,她才給那個給她傳遞資訊的醫生回了訊息,說她要跟嘉仁的醫生一起去晉嶺村做醫療支援。
是的,她還是決定去支援。
沒有放棄,只是宋遲似乎還需要時間去釋懷,而她已經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宋遲這次離開家,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回來。意識到這點,她動了去找他的心思。想不管不顧找到他,沒有任何顧慮地當面說開,即便那樣對此時需要獨處時間去冷靜的他是一種打擾也無所謂。
可動了心思的瞬間,她又退縮了。宋遲回來也還一聲不吭離開,想必是還沒做好重新面對她的準備,她貿貿然去找他,怕是對他而言真是一種打擾。不去找他,再同前幾日一樣獨自在家,只怕她又會胡思亂想。
所以她決定去支援。
這幾天她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或許她可以把這次出行當做是一次散心。再回來的時候,或許宋遲也改變主意想見她了。
之前動參與醫療支援念頭的時候,她具有特地打電話跟楊院長提過,問她能不能一起去。楊院長說醫院派去的人也不會太多,車上有空位,她想去就去,但鑒於她已經從嘉仁醫院離職,她這次只能是以獨立體的身份前往,不能以嘉仁醫生的名義。這是情理之中的要求,衛湘和自然是接受的。
到醫院跟大家會合時已經沒有時間到醫院跟程紀原打招呼,衛湘和便只給他打了個電話。聽說她決定去晉嶺村支援,程紀原久久沒出聲。等到衛湘和以為是訊號問題準備掛電話了,他沉沉的聲音才傳進來。
“晉嶺村生活條件比較艱苦,聽說楊思也在那邊,你們兩個女孩子要相互照顧,事情結束了平安回來。”
衛湘和幾乎是當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明白他的心情。此次支援婦産科並沒有在安排內,再加上程紀原是主任,産科真派醫生過去,那個人也不會是他。所以即便知道楊思在那邊,他也無能為力。
她輕笑,說,“程醫生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楊思的。”
程紀原難得沒反駁,他說,“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衛醫生。”
——
醫療團隊來了已經有三天,晉嶺村洪水始終泛濫,沒有停的趨勢。村裡村民多,而綜合各方面的因素,將全部村民移出晉嶺村是不現實的,當地村政府在洪水爆發時將絕大多數人疏導到了村裡地勢較高的一小片房子裡,之後大家便也不願走了,一直在這個地方待著,等著洪水消退了各回各家。
洪水肆虐,到處都是潮濕陰雨,衛生條件沒有得到改善,即便有藥物治療,也還是不斷有人生病。政府派出救災的人員多數是為抗洪而來,對村中盛行的流感似乎並不重視。
楊思說流感小範圍蔓延時他們便有人跟政府反映過,說以防萬一形成大範圍的流感,希望政府能採取措施控制情勢的惡化。那邊當時沒對此引以重視,他們緊接著又透過別的辦法上報了更高一級的政府,對方似乎重視了,可支援力度真正落到災民這邊時,便只剩下抗洪人群和為數不多的藥物了。政府派過來的醫護人員硬邦邦說藥物有限,只給病情嚴重的人用藥,原本病情較輕的也熬到了病重才得到藥物治療。
“政府撥下來的款項,層層官員貪一點,落到災民身上,渣都不剩了。”楊思對此深惡痛絕,翻著相機裡的照片,跟衛湘和說著,“像這種貪官就是泛著惡臭的蛆,不斷從百姓身上汲取著利益,枉顧別人的生死,比吸血鬼還令人發指。”
說著又壓低聲音,“我們最近不僅在往外報導這邊的災情,希望更多的人知曉予以救助,也在暗暗調查那些政府官員貪汙的證據了,不過還沒查到多少……等我們掌握足夠的證據了,一定要把他們拉下臺,讓他們佔著官職作威作福!”
“能查到他們貪汙的證據自然好,不過你們要懂得保護自己,人還好好的,才有更多的機會繼續做你們在做的事。”衛湘和叮囑。
楊思抬頭朝她燦爛一笑,“衛醫生放心吧,這個世界上好人多,可壞人也除不盡,已經揭露或正在揭露的都只是其中很微不足道的小小一顆塵土,我們不傻,不會把自己搭進去的。”說罷,又低頭搗鼓相機。
衛湘和點頭。看著楊思半晌,她忽而輕笑,“思思,我覺得,現在的你特別優秀,特別有魅力,怪不得程……”差點說漏嘴,衛湘和想了想,索性換個話題。
“思思,你見過程醫生嗎?”
一提程紀原的名字,原本還在低著頭的楊思面色便有幾分不自在,“見他幹嘛呀,衛醫生你知道我跟程醫生不合的。”
“是嗎?”衛湘和饒有意味含笑反問,沒再說話了。
明明自己的小心思掩藏得很好,衛湘和突然提起程紀原卻還是不得不讓楊思有些心虛。她咳了聲,佯作淡定,“是啊,你……”
話未說完,她突然頓住。觀察著衛湘和的臉色,她蹙眉,“衛醫生,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麼臉這麼紅?”說著她探手去摸衛湘和的額頭。
“是麼?”聞言,衛湘和也用手背探了探自己額頭和臉上的體溫。今天一直有些暈暈沉沉的,她便只以為是前兩天跟著嘉仁的醫生在臨時搭建的衛生所看診配藥後來又接生了一個孩子給累的。卻沒注意體溫已經這麼燙了。
“應該是前兩天接觸太多病人給傳染了。”
“沒事。”看楊思皺著眉,衛湘和笑笑,安慰她,“我吃點藥就……”
“衛醫生。”門外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嘉仁外科的醫生,她似是要上前,但想到什麼,又止住了腳步。
“衛醫生,前天你接生的那個産婦被隔離了。”
“什麼?”衛湘和站起來,面色凝重了幾分,“發生什麼事了?”
“她生産後沒多久便一直高燒不退,還出現了別的並發症,感染科的劉醫生以前經歷過病毒蔓延的流感時期,懷疑她感染了病毒,怕引起恐慌,昨天她私下找産婦給她抽了血讓人帶到外面的醫院去化驗了,今天結果出來了,是一種新型病毒,不知道傳染性如何,有傳染性的話也不知道透過什麼途徑傳播,劉醫生就暫時先把她隔離了。”小心翼翼看衛湘和的臉色,那個醫生聲音越來越小,“生産那天接觸過産婦的都要抽血化驗,劉醫生讓你也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