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辰的身子在顫,想到那天的情景,想到映竹,他的心裡,覺的一揪一揪的痛楚。
一個音符。
突地,一個音符,自林中傳來,那音符如飄渺之音,委婉,悠揚。
憶辰方自回憶中醒來,仔細聽去,卻又飄來了一個音符,比前一個要高些許,顯得歡快而喜悅。說來奇怪,聽見這第二個音符之時,憶辰竟不知覺地微笑了,他並不知自己為何要去笑。
接連的,一段曲,輕輕地伴著風兒迎面撲來。只覺如春風微撫大地,將那河面上的冰雪漸漸融化,吹開那動人的花朵,吹綠那一縷縷的柳葉。恍若人世間之歡樂,瞬息過往,只在一念之間,冬去春來,讓人心頭暖暖,不覺,有了一股淡淡的對於未來的希望。
憶辰聽得痴了,一曲彈罷,他仍在獨自回味。抬頭再望月,這清寧之夜,在這蒼鬱之林,得聽這唯美之樂,實在讓人覺得幸運。
林中的蟋蟀叫嚷著,更襯出這夜的靜,漫漫的,卻又是一段旋律娓娓傳來。
與上次一樣,憶辰循著那聲音,走了過去。
這一曲又不同,宛若涓涓細流,那調子歡快,卻聽得人心中惆悵,彷彿見了水中之月,心愛之極,明明就在眼前,可惜手指一碰,便波折了水面,讓那水中月亮片片碎去,不免些許憂傷。
憶辰的腳步很慢,生怕一丁點的不小心,破壞了那琴律間美妙的意境。一步,又一步,不知何時,憶辰的腳步裡,卻也已摻入了琴音中的情緒,在這暗夜中,顯得傷感而明媚。
一個音符後,曲停了,一個腳步後,他也停了。
彈琴之人,已在眼前。
夜將濃,就似無盡黑夜向那把琴無端的流去,又化作美好的音符散播在這鬱郁的綠林之中。
木琴之前,一個女子,煙波般潤美的烏發,窈窕俏麗的身姿,琴上那雙蔥嫩晶瑩的手。單是一個背影,就要將人看痴了。
琴音已消,什麼聲音都沒了,連那草叢間的小蟲,都似為這琴聲迷醉,不忍打擾。十分遙遠的地方,海浪聲濤濤,卻也傳來的若有若無的低吟。
一切都是那般安靜,寧逸,彷彿一個沉沉的夢,甜美的夢。
就在這時,女子驀然轉身,回首看向憶辰,看向這個呆呆的站在她身後的男子。
憶辰的心頓時猛烈的一顫,他感覺彷彿整個身體都被這一下的心跳震動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
月光灑在女子絕美的容顏上,憶辰第一次覺得不是月光渲美了面龐,竟是這女子的美貌輝耀了月光。那傾世之容顏就這般迎向月光,彷彿間月光也淡了,就似那月亮也在看見這無方美麗後,覺得自愧不如。
憶辰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快極了,他的心,似乎從未如此過,可是今天偏偏,偏偏這般跳動,居然只因看了這麼一眼。
他忙將視線移開,一股罪惡感湧上心頭。他動心了麼?不會,不會的,他的心裡只有婉昭的,是的,他沒有動心。憶辰這般想著,雖然正在急速跳動的,分明應該就是她的心。
為了驗證自己是否動心,他又看向那個女子,因這一望,剛要緩一些的心跳卻猛地又升了上去。
世間為何會有這樣美的女子,那雙目如此水潤。看著她的雙眸,如那水中最驕傲又最聖潔的蓮花,如那泥土中鑽出的最豔麗又最嫣然的海棠。彷彿百花齊放,百蝶飛舞,絢爛了時節,紅妝了歲月。
“看什麼看!”
這是那女子對憶辰說的第一句話。
不對,憶辰被驚得一顫之後,立刻意識一點。不是的,這絕不是此女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