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應付完送走孫媽媽,婉書心裡鬆了口氣,端起手邊的茶碗想喝口茶,氣喘吁吁的芸卿快步從堂外跑進來,又急又喜道:“姑娘,相爺回府了,小淮說姑娘您在會客,相爺就去了內書房,想來是處理事務去了。”
婉書喝得太急被茶水嗆了一口,她放下茶碗連忙用手絹擦了擦嘴角茶漬,略微侷促道:“啊,他怎的這麼快就回府了,我長壽麵還沒做好呢!對了,小淮那丫頭口無遮攔的,沒同相爺說長壽麵的事吧?”
若是說了,就沒有驚喜可言。
“沒有呢,小淮她還是分得清輕重的。”芸卿微笑著搖了搖頭,又提醒道:“現下相爺在書房處理事務,姑娘你正好可以去小廚房將長壽麵煮出來,想來時辰還是來得及的。”
婉書贊同地頷首,不再耽誤時間急忙領著芸卿前往小廚房,其實其他都已經準備停當,只要婉書將面煮出來再淋上澆頭,一碗長壽麵就算是完工。雖然是簡單了一些,但是王媽媽不是說了……禮輕情意重,顧靖蕭見慣了富貴權欲,身外名利,這一碗小小的長壽麵指不定就是他的心之所好呢!
長壽麵煮好之後,婉書用笊籬將面全部都裝到早已備好的琉璃盞中,芸卿連忙將澆頭和高湯倒在琉璃盞裡,一份色相不俱全、味道也不知道如何的長壽麵便出來了。婉書摸索著下巴,頗有些心虛地小聲道:“倒也還有個幾分樣子,不錯了不錯了。”
芸卿小心翼翼地將盛滿長壽麵的琉璃盞放在托盤上,囑咐道:“姑娘快別耽擱了,趕緊給相爺送過去吧。”
丞相府外書房和內書房都是顧靖蕭處理事務的地方,也是府裡嚴禁奴僕隨意接近的地方,能夠在這裡把守的都是主子的心腹或是一等女史,這個規定在丞相府多年未曾改變。可是自打婉書嫁進來之後,這內外兩個書房對於她來說可以是暢所無阻,就連跟隨顧靖蕭多年的恆朔和吳起先生都為此稍稍震驚過。
此時書房門緊閉,周圍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面無表情的恆朔守在門口,眉目間沒有一絲鬆動,直到看見婉書和捧著長壽麵的芸卿出現之後,恆朔的面無表情這才產生了裂痕,他烏黑的瞳仁中微微露出喜悅的光芒,沉聲問道:“大娘子……這是?”
婉書用食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向書房裡望了望,低聲道:“今日是相爺的生辰,他素來不喜歡熱鬧,我就給他煮了一碗長壽麵。”
恆朔怔住,“還以為您不……”以為您並不在意
聽不大清楚,婉書抬眸問道:“以為什麼?”
恆朔反應了過來,連忙側身讓開,恭敬道:“沒什麼,相爺此時就在書房裡,大娘子您請進。”
婉書輕輕地推開門扉,書房裡的水墨香氣似乎一瞬間滿溢而出,婉書抿著唇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走進書房裡。正低頭閱覽信件的顧靖蕭聽到有人進來下意識地抬頭去看,便看見婉書從芸卿手裡接過托盤然後一步一步地走過來,臉上帶著溫柔靦腆的笑意……婉書其實甚少會到顧靖蕭的書房裡來,就算她暢所無阻,但是顧靖蕭處理事務的時候,她都會乖乖的不干擾他。
怎的今天就忽然出現了……
望著晶瑩剔透仍在冒著熱氣的琉璃盞,顧靖蕭的心中瞬間浮起無數遐思,以至於他在案前呆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婉書將那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放到顧靖蕭的面前,他的理智才一點一點回到他的腦海之中。
喉嚨處像是浸潤了一口濃烈的酒,灼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似乎是過了許久許久,顧靖蕭乾澀著嗓子,輕聲問道:“……這是什麼?”
婉書也是呆了呆,回道:“這是長壽麵,今天不是官人的生辰嗎?”婉書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這是第一次下廚,若是做得不好,相爺您就多擔待些。”
若是按照一般戲本子裡的劇情,此時顧靖蕭的心裡一定滿懷感動,絲毫不嫌棄地將整碗長壽麵通通吃完……婉書邊想著,邊忍不住笑出聲來,察覺到自己笑得有點不得體,她又連忙剋制住自己的笑意。
顧靖蕭如同望著寶物一般望著眼前的長壽麵,他的心裡無比驚喜,驚喜於婉書記得自己的生辰,驚喜於婉書願意為自己的生辰煮長壽麵,驚喜於婉書的心中有自己的存在。顧靖蕭在心裡發誓,為了這一點點的溫情,哪怕讓他與天鬥與地鬥,他都不會有絲毫的退縮;哪怕一切皆是鏡花水月轉瞬即逝,但能擁有此刻,他已經覺得足以。
顧靖蕭低著頭不讓婉書看到自己心裡的情緒,他的聲音低了下來,緩緩道:“上一次吃長壽麵,彷彿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是一位照顧我的麼麼煮給我吃的,後來她因病去了,我便再也沒有行過生辰禮。”他略一停,問向婉書:“你是怎知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