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當他還是無知孩童嗎?
陳老太爺當然知道這樣的話陳治根本不會聽從,他撫了撫下顎花白的鬍鬚,耷拉著眼皮的眼睛裡滿是精光,既嚴肅又冷漠地發問:“你如今沒有功名在身,還要求娶一個你三姑媽府裡的庶女,是想讓我們陳家一夕之間丟光所有的臉嗎?”
陳治背對著床壁沒有說話。
原本他自己十年寒窗苦讀,原本以為可以輕鬆過了春闈,藉著這樣喜事再去和父母、祖父祖母相商求娶婉晴之事,可是他哪裡想到自己居然落榜了。
其實出來貢院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自己會落榜,畢竟春闈之前的光景他都在忙著和婉晴互通書信、增進感情,將所有的功課都拋諸腦後,落了榜他心裡也很愧疚,所以此時的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陳老太爺沒有再繼續給陳治難堪,也是移開目光不再看陳治,而是看向房間裡的所有人,以一種十分認真地眼神,開口道:“如果明年的春闈治兒可以順利進了榜,我就會親自去洛府提親,全了你和婉晴丫頭的情誼。”
陳治驀地翻身自床上坐了起來,雙目熠熠生輝地望著祖父,滿懷期冀地問道:“……祖父,您說的是真的嗎?只要我入了榜,你就去洛家提親?”
陳老太爺眉眼一橫,斷斷道:“自然,祖父說話算話。”
眾人臉色微變,陳老夫人向丈夫使著顏色,要丈夫趕快收回自己剛剛所說的話,陳老太爺不為所動,繼續道:“自然,這一年之類沒有兩家長輩的允許,你們不準私自見面,不準私傳書信,也不準告訴婉晴丫頭我和你之間的約定。”
陳老太爺並不回答陳治的問題,反而是高深莫測道:“這一年之類,每逢過節,你三姑媽回陳府的日子我都會讓她帶上婉晴丫頭,也會讓她暫且將婉晴的婚事放一放。如若你們撐得了一年,你春闈考取功名之後,祖父會立即讓你們完婚。”
陳治臉色登時滿是光彩,眸光凝向自己的祖父,問道:“祖父,您說的是真的?”
陳老太爺篤定道:“只要你能夠做到祖父要求的,祖父必定言出必行,但是你如若違反,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你與婉晴丫頭從此再無干系,祖父會為你另外擇親,你可同意?”
陳治可以說是立馬應了下來,頭點得如同搗蒜,無怨無悔道:“同意同意,孫兒同意。”
他堅信,憑他和婉晴之間的感情一定可以熬過今天,待到來日,他高中之日,就是去洛府提親的日子。
陳老太爺和陳老夫人又分別寬慰的陳治幾句話,便離開了陳治休息的臥室。
剛剛離開,陳老夫人就忍不住開口問道:“官人這是什麼意思?治兒如今都已經醒過來,何必還要還要考慮他和婉晴丫頭的事。”
“人醒容易,心死卻難,你確是強行逼著他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順著他的意思。”陳老太爺站在屋外,望著頭頂清藍晏晏的天空。
他怔仲片刻,慢吞吞地道:“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世事變化莫測,誰又會知道發生些什麼,也許一年後,就物是人非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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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人並不明白丈夫的意思,只是順著他的眼神瞧了瞧此時的天空,入目便是一片水藍。
陳老太爺淡淡道:“春蒐又要開始舉辦了。”
此後的日子過得風輕雲淡,朝廷開始忙碌著春蒐的準備事宜,李治也恢復如常,一掃春闈沒有入榜的晦澀和失落,以及內心想要迎娶婉晴的動力,他開始了整日的埋頭苦讀,陳老太爺瞧見陳治這般苦讀,心裡很是高興,可是想到他這般苦讀是為了一個庶女,陳老太爺不免又覺得失望。
私下裡,他想了又想,還是寫了封書信送到女兒和女婿的府邸上。
這封書信是陳老太爺寫給女兒陳佳的,洛母收到信之時,婉書正巧在她的旁邊,她從袁媽媽接過父親差人送過來的書信,想了想還是在女兒婉書面前開啟細讀,洛母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深,看完之後,眉宇間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
婉書瞧見母親的神色,溫聲猜測道:“外祖父是同意了修傑表哥和三姐姐的婚事嗎?”
洛母語氣夾雜著不耐煩,將信裝了回去,死死握著信封,沉聲道:“你外祖父說他和治兒說定,明年春闈如果治兒中榜,他就來咱們家提親,讓我先不要給三丫頭議親。”
婉書料事如神,淡淡道:“外祖父和修傑表哥……應該還談了其他條件。”
洛母略有詫異地望了婉書一眼,驚歎自己的女兒明明看到信中的內容卻依舊能夠猜到信裡寫了什麼。洛母鬆開手,將信封被自己攥皺的地方撫平,開口道:“你外祖父說這一年之類不許兩人見面、傳信,更不許將中榜就成婚的事告訴婉晴,若是修傑表哥做不到,這約定立刻取消。”
婉書聞言溫溫柔柔地笑了,將賬本檢閱完成推到母親的面前,眸光裡一片清澄,笑著道:“既如此,母親你還擔心什麼?外祖父想到緩兵之計這一招,咱們配合他就是,修傑表哥為人周正,定然不會違背和外祖父的約定。娘,一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了。”
緩兵之計。
陳老太爺知道完全隔斷陳治對婉晴的想法不可能,不如就趁著這一年的時間來慢慢消磨掉兩人之間的感情,陳治對於心儀的女子就那麼點要求,漂亮又不失才氣,疏離而又不染塵埃,盛京這麼大,想找一個才情絕豔、又家世不錯的女子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男人嘛。
情義千斤不敵胸脯四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