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莉看來這句話像是敷衍自己一般,想來得意慣了的楊莉怎麼忍得了,隨手拿起書案上的硯臺砸了過去,表情猙獰得嚇人。被砸的兩個女史沒有絲毫地躲避,任憑硯臺砸到自己的身上,潑得自己滿身都是墨,然後一言不發地站在堂屋裡。
婉書心中暗道:不愧是在李麼麼身旁伺候的女史,這等耐性一般奴婢是比不了的。
其實硯臺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而且楊莉心裡也忌諱著李麼麼,砸過來沒有用太多的勁,被砸到那位的女史並不覺得疼,只是在墨汁沾染在女史的衣物上有些狼狽,實在是不好看。楊莉冷臉喝道:“看你們這兩個刁奴,還敢不敢不恭敬本姑娘。”
“莉姑娘好大的氣性,竟動起手管教老身身邊的丫鬟,莉姑娘說她們不恭敬,那就由你來說說看,我的丫鬟們是哪裡不恭敬。”
此時,堂屋門口傳來冷冷的聲音,李麼麼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瞧了瞧自己丫鬟身上的墨水的痕跡,又瞧了兩眼楊莉,原來應當和藹可親的臉上,此時寒霜籠罩。
李麼麼的臉色十分不善,冷冽的眸光在掃過自家丫鬟身上和楊莉一臉心虛之後,瞬時變得銳利而肅殺,她走到講臺處跪坐著,並沒有先急著介紹自己,而是直直盯著楊莉,不依不饒道:“莉姑娘怎麼不說話?”
楊莉原本還氣焰極高,此時李麼麼來了,還衝她冷言冷語的說話,她再也囂張不起來,被李麼麼那一雙細長而鋒利的雙眼掃過,她幾乎腿軟得就要跌倒。
她連忙伸手拽了拽一旁姐姐楊茉的衣角,可是楊茉卻理都不理她,只當沒瞧見楊莉對自己的呼救,這個時候,肯定是明哲保身的要緊,否則李麼麼就是要對她們兩個人一起失望。
楊莉‘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有‘我’出什麼來,李麼麼也不計較她的無禮,揚了揚手,不甚在意道:“既然莉姑娘說不出來我的丫鬟們哪裡不尊敬,就請莉姑娘和她們道歉,雖然丫鬟是伺候人的,但是從古至今越是鐘鳴鼎食之家越是對下人寬厚,莉姑娘是國公府的小姐,想來像國公府這樣的大家族也不會苛待下人罷?”
楊莉硬著脖子道:“偏是不苛待下人,我身為國公府的姑娘,哪有向丫鬟道歉的道理,這兩個女史又是否擔得起我的道歉。”
李麼麼不與她爭辯,只淡淡道:“若是莉姑娘不肯道歉,我就讓我的丫鬟把這件沾上墨水的衣服掛在瀚光院面前,讓府裡的人都知道這是莉姑娘對老身丫鬟的責罰。莉姑娘身為國公府的姑娘,既然責罰丫鬟就要責罰到底,讓國公府的丫鬟都親眼瞧瞧,看誰還敢對莉姑娘不恭敬。”
楊莉臉色登時有些難堪,咬著嘴唇,不安道:“李麼麼,你這是什麼——”
“還請莉姑娘選擇,是道歉還是將衣服掛在瀚光院門口讓府上眾下人瞻仰?”
李麼麼毫不留情地打斷楊莉要說的話,將決定權交到楊莉的手裡,臉上沒有一絲可以轉圜的表情。
楊莉沒敢說話,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漠不關心的楊螢,還有絲毫沒有要幫助自己的姐姐,以及身後偷笑的楊蓉等人。楊莉心中只覺得屈辱叢生,可若是真的讓李麼麼把衣服掛到瀚光院的門口,那才更加屈辱。所以縱使萬般不情願,楊莉還是走到了兩位女史的面前,像是蚊子般囁囁道:“……對不住。”
李麼麼無情地開口道:“大點聲。”
楊莉轉首睜大眼睛瞪著李麼麼,李麼麼絲毫不為所動,冷冷道:“大點聲。”
“對不住!”
這一次的聲音的確夠大,楊莉幾乎是用高喝的聲音說出這三個字,說完她就又轉過身緊緊盯著李麼麼,盛怒之下笑了出來,冷冷道:“李麼麼,這樣可以了嗎?”
李麼麼面色不動,抬首衝楊莉的座位揚揚臉,示意楊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楊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後,李麼麼緩緩起身,嚴肅的眸光掃過堂屋裡的所有人,正色道:“我姓李,各位姑娘可以叫我李麼麼。老身不才,曾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過二十餘年,對於這盛京和皇宮中的規矩略知一二,今兒承了許大娘子的情能來國公府給幾位姑娘授課,也是各位姑娘與我之間的一段緣分,我這個人做事比較雷厲風行,若是哪裡得罪了姑娘們,也是老身授課心切,還請姑娘們見諒。”
楊茉笑得靦腆而討好,恭維道:“李麼麼謙虛了,麼麼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可見麼麼的能力不容小覷,若是你只是略懂一二,那隻怕這滿天下竟沒人知道這宮裡的規矩和禮儀了。”
李麼麼面對楊茉的誇獎並沒有喜形於色,而是榮寵不驚地笑了笑:“承蒙茉姑娘抬愛,老身榮幸之至。”
李麼麼目光掃過所有人,見眾人都關注著自己並沒有走神,心中暗自點點頭,又繼續道:“老身在宮中待了大半輩子,從十歲時就入宮,當時我只是個小宮女,和現在的你們一樣,同其他宮女學習宮中的禮儀和規矩,那時老身的教養麼麼告訴我們,規矩的存在就是為了剋制住人的妄念,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而禮儀的存在就是為了充沛一個人的內在涵養,所謂坐有坐樣,站有站樣,儀容儀表,而這兩樣都該是高門大戶家的姑娘們該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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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女孩現在都是興趣盎然的,所以聽得都很認真,沒有一絲走神,李麼麼心中覺得寬慰,便越講越精神了起來:“今日我教大家的第一個就是忍。今天早上我故意遲來半個時辰,就是想瞧一瞧姑娘們的反應,有的姑娘對於我的遲來沒有任何反應,可以耐得住這樣的等待,而有的人因為我的遲來遷怒他人,我在這裡告訴姑娘們,遷怒他人是最要不得的反應。若今日你們等的是長輩、是高官、是妃嬪,姑娘們覺得自己可以遷怒他人嗎”
李麼麼對著這幾個女孩可以說諄諄教誨沒有一絲鬆懈,身體力行地直接給大家上了一棵,直接三言兩語,弄得楊莉丟盡了臉面,楊蓉不由聽得更加認真,邢南春跟在她的後面聽得也很認真,說來說去只有婉書一個人聽得不認真。
她察覺到李麼麼所教的禮儀和規矩都是宮裡的,許大娘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請李麼麼來府裡教女兒們這些,難道李麼麼教的這些都是為了那個像鳳凰一樣璀璨奪目的女孩,婉書眸光流轉間,又瞧見了楊螢法上的金簪,和那隻金簪上的蝴蝶,似乎是在金色陽光的照射下熠熠飛舞著。
金簪。
可見楊螢已經及笄了。
既然及笄就該忙著為她找夫婿,這個時候請來宮中的麼麼教養禮儀和規矩,不是也暗示楊螢將來要被送進宮中。若是沒有猜錯的話,當今陛下已經過了不惑之年,而楊螢如今也才十五歲,就算當今陛下的確是英姿颯爽、俊美不凡,但是到底也已經那麼大的年紀了,這像鳳凰一樣璀璨的楊螢難道真的就要送進皇宮,去伺候可以當她爹的陛下,然後在宮中暮暮老去嗎?
可見這鐘鳴鼎食之家又有什麼好的呢?
雖然大家一處學習,但是李麼麼的重點顯然是放在楊螢身上,檢視楊螢做得對不對,如果做對了就開始接著往下講。楊茉和楊莉顯然是很明白這個道理,便跟在楊螢後面做,楊螢跟著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顯然將自己當成嫡女來看待,饒是像楊螢那樣溫柔的女子眼中都流露出不快的神色。
婉書是聽一半忘一半,剩下的時間都在觀察堂屋裡的其他人,一個上午下來倒是也跟著學了幾個宮中的福禮和名門淑女走路的姿勢,但學歸學,婉書打量著自己應該畢生都不會有榮幸進皇宮,所以也沒有用心學。
邢南春也是三分鐘熱度,一開始聽得還蠻認真的,但是過了一會兒就沒有興趣,望著窗外走走神,打打盹兒,好不容易熬到晌午,以為今天結束了,沒想到李麼麼還要教她們怎麼佈菜。
於是,幾個姑娘全部都留在了瀚光院,面對著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餚,姑娘們都餓得頂不住,卻還要聽一旁的李麼麼授課,學習怎麼夾菜、怎麼吃、怎麼佈菜、怎麼喝湯等等各種規矩,學得幾個姑娘們頭暈腦花,李麼麼才按照慣例回去臥房午休。
姑娘們立馬風捲雲殘地開始用膳,完全剛學習的規矩忘得一乾二淨,腦子裡只想著怎麼把肚子填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