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了半晌,徐臻最終還是走了過去,走得越近,藥香便越濃烈,徐臻輕蹙了一下眉頭,問道:“你病了?”
陸墨北如今身懷內力,又得了劉宏指點,武藝早就突飛猛進,他一直知道徐臻站在他身後,是以此時聽見他的聲音並不感到意外,只是道:“病而已,不妨事的。”
徐臻聞言,嘆道:“我還是讓軍醫來替你診治一番吧。”
陸墨北卻在此時轉過身,直直地望進徐臻眼中,眸中俱是一派澄澈清明,平靜地開口:“徐臻,其實今日的事你早就安排好了吧。”
陸墨北的語氣太過篤定,在那一瞬間,徐臻幾乎以為自己同他過自己的計劃,他原本想要轉身去請軍醫的身形在這一刻堪堪停住,垂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陸墨北也沒有等他開口,扇火的手弧度更大了些,跳動的火苗舔著藥罐底部,柴火發出“噼啪”的聲響,陸墨北繼續著,聲音不疾不徐,在漸大的風雨聲中,變得有些朦朧。
“你早就知道王貴強和楊旭是衛帝的人,任志平死後,你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他們,可是你什麼都沒有,反而任命王貴強督查此事,看著他們在你面前互相演戲,而後借我之手,趁機肅清鎮國三軍……”
陸墨北卻在此時住了話頭,用帕子揭起蓋子,一股藥香撲面而來,看了看藥罐,往其中倒了著水,這才繼續道:“其實你早就明白楊旭劍上的蒙汗藥早就不見了,你不過是和我詐他罷了,至於王貴強,是你悄悄找人重新拿了他的佩劍在任志平背後的傷口上重新補了一刀,所以傷口才會與劍痕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任志平的傷口被人動了手腳,宋凝驗屍的時候一眼便看出來了,那樣整齊的傷口根本不像是慌亂打鬥之中留下的,分明就是有人後來補了一刀。
陸墨北從剛剛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藥罐之上,表情未變,就連語氣一如之前的平靜無波:“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如果今日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出那些話來,你不過是藉著我對此事的懷疑來了一個將計就計罷了。”
雨勢雖大,可陸墨北的話還是一字不漏地落進徐臻的耳中,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沒有開口反駁陸墨北的話,因為他的都是事實,他的確是暗中動了手腳,並且利用了陸墨北,將王貴強與楊旭踢出鎮國三軍,而後藉機清理鎮國三軍罷了。
衛帝想要安插人進鎮國三軍,也要問問他同不同意。
時間就這樣過了許久,久到陸墨北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可徐臻卻是道:“你的不錯,今日的事,的確是我一手安排的。”
陸墨北聽完,依舊盯著面前的藥罐,道:“你對權利的爭奪倒是得心應手。”
一番話聽不出到底是不屑還是嘲諷,徐臻的眉頭皺得更加深了,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繼續道:“或許你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大多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利益爭鬥遠比你看見的要血腥兇殘,你不出手,下一個死的人便是你,這便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陸墨北的面色依舊平靜,只是抬頭看了徐臻,緩緩道:“你的意思也就是,如果有一,我與你所追求的利益相沖突,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我……”
陸墨北的話輕輕飄飄的,可在徐臻聽來,卻如重擊,他趕忙搖了搖頭,咬唇道:“不會的,永遠不會有那麼一,我怎麼可能對你動手……”
頓了頓,徐臻盯著陸墨北,又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安陽長公主的兒子,我的父親是安陽長公主的駙馬,也是這鎮國三軍中重甲騎兵營的將領,可在十七面前,衛帝突然下令斬了父親,罪名是父親通敵賣國,若不是母親是長公主,只怕早就死於非命了。我始終不相信父親會叛國,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蒐集證明父親沒有謀反的證據,可是當年知情的人早已被衛帝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活著的人大都飛黃騰達,怎麼可能隨我指證衛帝,而這鎮國三軍是父親曾經浴血奮戰過的地方,我是什麼也不可能讓衛帝的勢力滲透進來的。”
徐臻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可在起這段傷心的往事時,聲音裡依舊有著難以掩飾的痛意。
“你與我了這麼多,就不怕我是衛帝派來的棋子?”
徐臻的看著陸墨北,爽快地搖了搖頭,“你不會的,鎮國三軍由老齊安王一手建立,又在你父親手中變得更加強大,你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鎮國三軍被毀。”
徐臻的話雖然簡單,可陸墨北不得不承認他分析得十分正確,否則自己也不會在洞悉他的一切計劃之後還甘願被他利用。
徐臻見陸墨北並沒有因為被他利用而真正生氣,心底鬆了一口氣,而後正色道:“陸墨北,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在裝傻,我只希望你明白一個道理,要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活下去,你就必須變得強大,強大到任何人都不能忽視你的存在!”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不管徐臻之前的所作所為到底有幾分真心,今日他的話全是發自肺腑,陸墨北能夠聽得出來,是以他回答道:“你放心。”
這話的時候,陸墨北眼中有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堅毅之色,他之前渾渾噩噩了那麼多年,可現在他的病好了,也有了想要保護的人,絕不會再做那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藥熬好了,你先回去吧。”陸墨北下了逐客令,也不等徐臻告辭,端著藥罐便回了營帳。
徐臻看著微微擺動的簾帳,眼神微眯,轉身離去……
陸墨北,但願你我永遠不會有刀劍相向的那一!
陸墨北端著煎好的藥回了營帳,或許是藥香太過濃烈,又或許是宋凝睡了太久,在陸墨北放下藥罐的那一刻,宋凝慢慢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陸墨北見她醒來,連忙走了過來,將枕頭放在她的身後,讓她可以靠得舒服些,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生怕宋凝的風寒再次加重,“你醒了,正好藥煎好了,我餵你。”
宋凝動了動渾身痠疼的身子,又自己伸手摸了摸額頭,發現額頭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滾燙了,頭昏腦熱的症狀減輕了許多,又看了看周圍,發現一片昏暗,色早已不知何時暗了下去,“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戌時。”陸墨北燃起燭火,回答道。
宋凝揉了揉額頭兩側,已經戌時了,她竟是睡了整整四個時辰。
在宋凝發呆的時候,陸墨北已經倒好了藥汁,依舊溫柔地吹了吹,這才遞到宋凝嘴邊。
宋凝也沒有多想,順著勺子一口飲盡,聽著外面的雨聲,含糊不清地道:“這雨下得可真夠久的。”
陸墨北道:“已經許久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了,外面的積水都已經很深了,方才徐臻還派人過來,因著雨勢太大,今晚的操練便取消了。”
陸墨北絮絮叨叨地著宋凝睡下後發生的事情,只是沒有他與徐臻的那一番對話。
一碗湯藥不一會兒便見磷,宋凝不安分地動了動身子,有些羞澀地道:“我想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