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一抬頭,她一側臉,穩當地把她臉上探究般的精明盡收眼底。
他也精睿地勾起一抹笑:“走,我們去會會這位呂東平。”
“走,會會。”大步流星,薛渺渺毫不拖泥帶水地往前走去。
五十六歲的呂東平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一個聽診器,見門口來了兩位“不同凡響”的人,嚯得一下站了起來。
他表情驚疑,疏淡的眉毛幾不可見地皺起,帶著詢問的眼神從薛渺渺的臉上掃落到陸霄那兒:“兩位是?”
“很抱歉。”陸霄拿出警員證,“我們是a城南區的警察,我叫陸霄,有關於喬惠芳的死我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不知道你是否有時間和我們交談一下。”
“這樣啊……”呂東平低頭看了眼正坐在診位前的病人,再抬頭,眼底一晃而逝的驚慌掩藏完畢,他溫潤笑道:“稍等,我這邊還有點事情沒解決完。兩位看……要不坐那兒等會兒吧。”說著,他手掌翻起指向了大堂裡的長木椅。
呂東平下意識蜷縮起另一隻手,薛渺渺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那兒停了一下,移開。“好。”她嗓音清亮,唇角勾起笑意,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注意到。
“你這裡生意很好啊,呂醫生。”坐過去時,薛渺渺雙腿交疊,她將耳際的頭發往後一捋,這樣說道。
旁邊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嗓門很大地接下話頭,臉上一派尊敬:“那是當然了,呂醫生特別厲害,這些年幫了我們大夥兒不少忙呢。”
呂東平倒是有些謙虛,一邊為病人開藥單子一邊含笑搖頭:“哪裡哪裡,都是鄉親們抬舉我。”
“看你這邊的小冊子上寫,呂醫生是t大醫學院畢業的,擅長治療嬰幼兒的病症?”陸霄合上手裡的東西,此時抬頭道。
呂東平寫字的手抖了一下,接著又一如往常地寫了起來。“拿好,你按照這個單子上的藥量回家吃,不要一禮拜就能恢複了。”
“謝謝,謝謝呂醫生。”病人疊聲道謝,呂醫生這才又接上了剛才陸霄的話題,他一面示意下一位病人落座,一面坦然自若地解釋:“不是啊,你們也該看到了,成人的一些小毛病我也是治的。所謂擅長……不過就是當年在醫學院的時候所學的專業罷了。”
“哦?聽說現在的家長都特別注意孩子的成長,尤其是一些八五後,追求健康的思想覺悟很高,養小孩也是珍而重之。呂醫生這專業要是到城市裡去,大概蠻吃香的,說不定還能大賺呢。”
呂東平急忙拒絕:“我捨不得通北村……這裡的鄉親們都把我當家人,我從二十八歲的時候就來了這。半輩子在這兒哪兒走得了。”
“是呀是呀,我們也捨不得呂醫生走。”
眾人正說著,突然一個老太太抱著孩子從門外闖了進來,口裡直呼著:“呂醫生,今天是不是到我們家寶兒了。”
呂東平突然臉色大變,幾乎在那一刻忘記了所有的分寸,就那麼沖著那位老太太吼了出去:“又不是十四號?什麼輪到你們家寶兒!我這兒還有事兒,你要是急就先去找別的醫生。”
老太太被吼得一下子慌了神。
旁邊細細碎碎響起一些六十歲左右的老太太的輕聲細語,就像是上課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身後的那一群“友軍”,一個個小聲說:“還不到日子……這不是十四號……你想孫子想瘋了吧。”
襁褓中的孩子,在這六月的天氣裡被包了個嚴嚴實實。
一聲高過一聲的啼音讓薛渺渺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何永秋家那個,好像也是個姑娘。
她把考究的目光落到呂東平的臉上,後者逃也似地有意避開。
空氣中漂泊著老人家不可思議般地囈語:可是隻有你呀,只有你能把我們寶兒……
“住嘴!”呂東平慌不擇路,幹脆起身對所有病人宣佈道:“今天大家也都看見了,我這邊還有兩位警.察要接待。後面排隊的請明天再來,看完這一位,今天的看診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