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薑哭得痛快,屋外有人從大雨中跑來,拍著門板喊:“快開開門!快開開門!不好,它們來了!”
小薊挪開高良薑爬起來去開門,門剛開了一扇,濕透了的尾子驚慌失措撲倒在地,接著,呼啦啦一群老鼠從他身上跑了過去,尾子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今天打烊早了,掌櫃的自斟自飲沒什麼吩咐,尾子心癢難耐,手上又有了閑錢,準備買包點心,去挹翠樓找花麗聊會兒天。他也不管大雨,撐了一把傘,往八大胡同去,沒走兩步,就看見遠處好像有什麼黑壓壓的一片跑過來,再仔細一瞧,我的天哪,是一大群老鼠!這群老鼠個個有貓那麼大,大就算了,它們還抬著一小轎子,就跟飛一樣。
尾子嚇得扭頭往回跑,嚇得都忘記走後門了,拍著門板喊救命。
小薊門一開,他撲了進來,那群老鼠無縫對接,趁著開門沖了進來。
尾子暈過去了,轎子落地,裡面走出來一嬌滴滴小美人,小美人梨花帶雨,撲倒在高良薑腳下,哭得哽咽,“叫您祖宗了,您可別哭了。”不是別人,正是鼠國的小公主粟粟。
高良薑乍一看沒認出來——她有些臉盲。粟粟以前梳的是垂鬟分肖髻,一頭黑發分成兩股,結鬟於頂,不用託拄,發髻自然垂下,末尾束個花結,辮子追在肩上,是少女的發型,很是俏麗可愛。
現在梳的卻是墮馬髻,一頭秀發被攏起來,挽結成大椎,在椎中處結絲繩,狀如馬肚,墮於側腦後,看上去,便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婦人,再加上這一哭,彷彿雨打桃花,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這發型一變,高良薑沒認出人來,也就不管來人,自顧自哭。
粟粟急得都不敢哭了,開口道:“您別哭了,能有多大事兒啊?有什麼事兒您就說,只要鼠國能解決的,我父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邊安慰,邊給高良薑擦眼淚。
為什麼?怎麼她來了?
不為別的,鼠國鬧洪災了!高良薑龍氣已成,龍行有雨。她一回來,北京城就下雨,她情緒穩定還好,這一哭,北京城的天就跟漏了一樣,傾盆大雨不要錢一樣往地上落。到底是一國之都,排水系統勉強還能支撐,北海後海昆明湖還能蓄些水,永定河還能排水,城裡地面的水還沒積起來多少,但是鼠國就不行了!
高梁橋的水位已經沒過當初那鼠洞了,河水咆哮著往洞裡灌,鼠國現在就是一片汪洋。不管是鼠王、鼠宰相、鼠民、鼠大爺,這會兒一個個全在柱子上抱著,有些力量不支的,撲通撲通掉水裡就淹死了。還有些機靈,跑到了地面,被貓抓死的,被笤帚打死的,還有嚇死的,死傷不計其數。
再哭下去,就要滅國了。
粟粟站著跟坐著的高良薑一邊兒高,她抱著高良薑的頭安慰:“別哭別哭,有什麼傷心事,都說出來了,說出來就不難過了。”這話是對的,有時候,委屈就是越憋著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真說出來,把怨氣灑出來,眼淚也就慢慢止住了。
高良薑的臉在粟粟的衣襟上蹭了又蹭,溫暖與柔軟讓她有了一瞬間的安慰,哭聲漸小,她哽咽了半天,從嗓子眼兒裡憋出一句:“阿藏這個混蛋!”
聲嘶力竭。
粟粟怕這位又哭出來,忙跟著罵:“對對對,阿藏混蛋。”
“他怎麼能這樣呢?爺爺我多喜歡他啊?為了他,我能上刀山,我能下油鍋,我一心喜歡著他,等著他留起頭發脫了袈裟,跟我恩恩愛愛過小日子,他呢?”高良薑又蹭了一把眼淚。
邊上的小薊,臉色慘白,往後退了一步。
邊上慘白的包子精,臉色通紅,往前滾了一尺。
“他太沒良心!”高良薑咬牙切齒,“我現在就去找他,削他!”
“包子精”由紅變白,後滾一尺。
粟粟是巴不得,趕緊送這尊大神走,外面雨勢是小了些,可還在下呢,您趕緊走吧。攛掇著,說:“對,這種混蛋,這種狗.娘養的,這種王八羔子,就該——”
高良薑攔住了粟粟的話,“罵得有些狠了啊。”
“哦哦。”粟粟調轉話頭,又問:“阿藏在銷金窟呢?您現在就去找他?要不帶小女一起去?銷金窟的鑰匙您還在嗎?”
一連四個問題砸下來,高良薑還真沒好好想過。
銷金窟的鑰匙?對,好像是有一把鑰匙,可是除了第一次是被吸血貓妖給嚇進去的,後面都是那邊的人給帶進去的,現在自己個兒要去,怎麼去?
撓了撓頭。
邊上心灰意冷的小薊,低著頭,問:“你真要去嗎?”小薊渾身發涼。我不知道,原來在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們已經互許了……他不願再想。
如果你去找他,你會快樂,你不會再流眼淚,我成全你。
小薊掏出了脖子裡上麒麟,目光暗淡,自嘲道:“當了半年石獅子,也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高良薑的眼淚大概有什麼神奇作用,落在他身上,他想起了全部忘記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薊: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著有些傷心的雨
高良薑:這是一個很在乎的我,和一個無所謂的結局
阿藏:曾經為了愛而努力,曾經為了愛而逃避
合唱:逃避那甜蜜的往事,逃避那陌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