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雖然急得沒法子,但面對喬曉靜一言不發,只好在屋子裡不停地踱步。
雪下得越發急了,整個天地都因此變色,甚是灼眼;風兒也真能湊熱鬧,瘋狂地颳著,不停地怒吼著,整個天地都凍得打起了寒顫,就連院子裡的死木樁子,一陣風兒過,竟然都凍裂了。
由於翠玉心裡很亂,竟然忘了晚飯的事,福根找飯吃,她才恍然想起,時間已經到了半夜。
翠玉做好飯,多次想叫喬曉靜起來吃飯,可是看到喬曉靜臉色蠟黃如土,嘴唇泛白顯青,實在不忍心打擾她,只能在一邊兒嘆氣。
喬曉靜睡了近五個時辰,一直處於時睡時醒、非睡非醒的狀態,當她聽到有人在耳邊不停嘆氣,便睜開了眼睛。翠玉沒有再逼問喬曉靜,只是說飯已做好,等著一起吃飯,喬曉靜點了點頭。
喬曉靜不想掃大家的興,硬撐著吃了幾口飯,吃飯的時候一言未發,強顏歡笑。
“你們不想知道我是怎麼回來的嗎?”飯吃到中途,福根難掩心頭喜悅,主動談起了自己的事。
“走回來的。”翠玉順口作答。
喬曉靜楞了一下,依舊一言未發。
“他們將我帶到了日軍憲兵隊,鈴木少佐親自接見了我,奉上了好茶好煙。”福根說這些話的時候,飯渣子亂飛,他用手抹了一下嘴,接著說,“他們想在當地結交一些有聲望有財力的人,故而將我當成了富戶。我一聽就明白了,他們這是想要錢,我給他們講了講咱們的處境,鈴木少佐很理解咱們,見我從袖筒裡掏出來兩張三千兩的銀票給他,他豎起大拇指,誇我是大大的良民。”
“你還成了日本鬼子的座上賓了,倒是將我們擔心壞了。曉靜可是一夜沒睡,天未亮就跑出去想辦法救你了。”翠玉見喬曉靜神情異常,便抱怨起福根來。
“鈴木一見銀票,很客氣地將我送出了憲兵隊大門,還對他們其他鬼子說,我是大日本皇軍的好朋友。”福根說話的時候,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那你怎麼回來這麼晚?”翠玉很驚疑,對著喬曉靜說,“他也是今天才回來的,你們前後腳。”
“我,我,我從憲兵隊出來,感覺很是睏倦,頭昏眼花,不知不覺就進了一家煙管,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到了那兒便拔不動腿,於是就抽了兩頭,後來睡著了。”福根面對翠玉充滿殺氣的眼神,結結巴巴說出了回來晚的原因,表情相當尷尬。
喬曉靜放下筷子,沖出了廚房,跑回了自己的住處。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我這都是做的啥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明明好心救人,卻將自己送入了狼口,自取其辱。我當時為什麼要跟茍隊長去日軍憲兵隊,為什麼鈴木獸性大發的時候,不咬舌自盡,一頭撞死也行啊,起碼不會受辱?喬曉靜關上門,癱坐在地上,眼淚猶如泉湧,在心裡不停地責問自己,想到鈴木對自己做過的事,她又憤又恨又羞,狠狠地抽了自己好幾個嘴巴子。
翠玉不知喬曉靜行為異常的原因,不便出言安慰,只好站在門外,當聽到裡面抽打嘴巴的聲音,她不敢再站在外面傻等,便撞開了門,沖了進去。翠玉將嚎啕大哭的喬曉靜攔在懷裡,哭聲讓人有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翠玉欲語卻淚先流了下來。
一通哭泣之後,喬曉靜的嗓子沙啞了,不過還不停地抽泣著,翠玉攔腰欲將她抱起,喬曉靜卻“啊”一聲,將身子縮了回去。
翠玉攙扶喬曉靜躺上了床,不停地追問腰痛的事情,喬曉靜卻總是支支吾吾,不願提及,翠玉無奈之下,只好強行脫去了喬曉靜的棉襖,這才發現貼肉的襯衣破爛不堪,而且緊緊粘在背上。翠玉心痛地咧著嘴,慢慢將襯衣褪掉,原本傷口已經結痂,剛才因為翠玉的無心冒失,傷口又一次破裂,鮮血貼著喬曉靜血染的背流了下來。
翠玉端來熱水,含著淚給喬曉靜擦洗了背,簡單包紮了傷口。
喬曉靜趴在床上,眼淚打濕了枕頭,他的心裡又一次浮現出了在南胡同受辱的場景,在千鈞一發之際,有幾位年輕的英雄猶如天兵下凡,挽救了自己,臨別時連姓名都沒有留下,微笑著,揮手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