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白鹿山山區往南,大地變得平整起來。
展眼望去,一塊塊豆腐塊兒整整齊齊排布在眼前,金黃的麥穗隨風翻起波浪。
辛勤的農人點綴其中,一邊收穫一邊歡笑慶賀今年的收成。
忽然,急促的馬蹄聲響徹天地之間。
農人們紛紛抬頭望去,只見無數穿得花花綠綠的騎手自山邊乍現。
“誰來咧?”
“別又是官兵來打秋風。”
“咦,不像,看他們的穿著……莫非是北邊鬧的流寇?啊!真是,是流寇,是流寇,快跑呀……”
剎那間,田地裡一片大亂,農人們四散奔逃,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是啊,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
騎兵們恍若大海中掀起的巨浪,鋪天蓋地向農人這前浪壓了過去。
小部分農人勇敢拿起鋤頭戰鬥,然而在專業化的暴力機器面前,他們的反抗猶如大海中的浪花,迅速被巨浪打得粉身碎骨……
一柱香之後,視線所及之處再無一個能站著的農人,青黑的土地上洇著一灘又一灘鮮紅的血跡。
此時,馬蹄“滴噠”聲中,一個戴著紅氈帽、身罩紅披風的年輕漢子緩緩出來。
圍在他前面的步兵們自動讓出一條道路,讓他直達軍前。
漢子一甩披風,戟指向前,吼道:“給額搶!”
“喔……搶呀!”
“有飯吃了!”
四千餘面黃肌瘦計程車兵嗷嗷叫著,彷彿蝗蟲一樣烏央央衝進了麥田。
其中好些人本就是農人出身,隨身還帶著吃飯的傢伙——鐮刀,一找到合適的地方便兩眼冒光,彎下腰熟練的開始收割。
沒有鐮刀的也影響不大,用腰刀、用手幹拔。
跑得慢的人沒搶到麥田,便不可避免的與佔到位置的人爭吵起來,甚至還動起了手。
紅氈帽卻不做理會,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
輝縣縣衙。
受前幾日川軍打秋風影響,八月的排衙挪到了今日。
縣尊謝老爺耍盡了“小朝會”的威風,盡說些虛頭八腦的事,足足用去了兩個時辰。
就在眾人腰痠腿疼之際,謝老爺終於體恤了下民情,宣佈散衙。
接下來各就各位,該下鄉催科的催科,該上街收錢的收錢。
二老爺嶽縣丞又留來與大老爺說了一會兒話,方才施施然踱著四方步返回東衙。
謝增慶衝著嶽縣丞背景輕啐一口,暗罵:“十張催票,想得美!莫非你以為本官真是個棒槌?你們得實惠,本官擔惡名?呸!”
又呸了一口,謝增慶的心情莫名好了許多,心想:“除非再加點銀子。”
正思索到底該加到多少大家才能接受時,快班班頭飛快衝了進來,滿臉惶急道:“大老爺,我們這兒進流寇了!”
謝增慶愣道:“不是川兵扮的?”
“唉喲喂,大老爺。”快班班頭不住跌腳,指天發誓道:“小的不敢戲言,真是流寇。北邊跑回來好多農戶,都說那些人殺人不眨眼!”
“啊,這……這……這可如何是好?”謝增慶頓時急得團團轉,又是撫額又是搓手。
快班班頭催促道:“大老爺,是跑還是封城,你先得給句話啊,眼看著人就來了!”
“對對對,跑跑……”謝增慶眼睛一亮,剛要叫身邊的小廝回去收拾細軟,不想突地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不可!”
“誰?”謝增慶回頭一看,正是自己聘請的師爺,忙問:“為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