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怎麼不走了?”
葉貴的聲音將眼中沒有焦點的葉宰驚醒。
“哦,看正陽門出了神,走吧。”葉宰轉身向左,踏上了東江米巷。
東江米巷說是巷,其實應該叫街。
它南臨北京內城牆,北臨各部衙署,長而寬闊的街道還座落著幾座王府,幾十座達貴貴人的私宅。
這條街上一直非常熱鬧,以前是因為運河的米要在街尾卸下從而得名,後來因為通惠河堵塞沉寂了一段時間。不過也沒沉寂多久,弘治年間朝廷又在街的中段崇文門設定了稅關,成為內城連通裡外貨物的唯一稅關。
於是,各種商品集散於此,各地商賈乘機發財。
葉宰同樣也是透過崇文門進的內城,但他是官員不用繳稅。順便還在離崇文門大街不遠的地方,臺基廠那片兒賃了一間四合院。
京城內衚衕四通八達,葉宰倒不用走到崇文門大街那麼遠,直接便在臺基石背後一條巷子轉北。
一路走來,但見淡淡的陽光柔和地灑在這條幽深的衚衕當中。
精緻的四合院,黝黑的大宅門,鋥亮的門鈸以及大樹根底下瞎扯淡的老人和追逐玩樂的童子,在葉宰眼前組合成了一幅老北京的世俗畫面。
可惜啊,十幾年後這裡不再是漢人能住的地兒了,滿清將內城分給了八旗,以拱衛中間的紫禁城。
正當葉宰感慨不休之際,身後突然傳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忙回頭一看,原來是一襲兩人抬的輕便小轎。
“小貴子,邊邊,讓轎子先走。”
衚衕不寬,不足以讓兩方並排錯過,同時葉宰也不想後面老跟著人,便側起身向葉貴說道。
“哦,少爺。”葉貴應了聲學著葉宰側身貼於牆上。
其實他心裡老不樂意了,憑啥啊?我們走在前面,還給後面的讓道,有沒有天理?可他也知道京城並不是自己能耍威風的地方,這裡比少爺大的官兒不曉得有多少,最好夾著尾巴別給少爺惹事兒。
轎子緩緩經過葉宰主僕兩人身邊,忽得轎中傳出一個老邁的聲音,“噫?停。”
兩名轎伕聽話停下,伴在轎邊的老僕躬身向轎裡道:“老爺?”
接下來便是幾聲嘀咕聲,葉宰聽不太清楚,但想想也許與自己有關。
果不其然,就見那老僕起身後衝自己招手,示意過去。
葉宰點點頭,走到轎旁抱拳道:“老先生,您找我?”
轎簾一動,露出個長滿老人斑的白髮老頭,身著便衣,和煦道:“可是葉宰,葉良臣?”
“是我,老先生是?”葉宰一頭霧水,並不會因此認為自己在京城很出名,便是隨便經過的一個老頭也認識自己。
老頭笑了笑,可能笑的動作讓他有點費力,喘了兩口氣才說道:“老夫徐光啟。你沒聽你老師說過?”
徐光啟,明朝大名人、大科學家!此時的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內閣輔臣!
葉宰當然聽說過他,只不過不是聽周延儒說的,而是在課本上看的。遂微微一轉腦殼,立馬明白了徐光啟為啥要叫住自己。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講,自己和他是有些關係的。
徐光啟的好朋友兼教友——孫元化是周延儒門下,自己則是周延儒的學生,論起來可以算做一黨。
而且自己還間接救過孫元化,徐光啟不知道而已。
“徐閣老,久仰久仰!”葉宰趕緊抱拳躬身。這卻非他諂媚,而是打心眼裡敬佩徐光啟官方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