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宰說話時,頭頂已經開始飄落大大小小的火團,且伴隨著嗆人的黑煙。
“少爺給。”
葉貴忠心護主,將手上的鍋蓋遞給葉宰,示意葉宰頂在頭上,然後胳膊向前一伸,趴在蔣豐身上,抓住鐵鍋就往回扯,嘴裡怪叫道:“給我吧你!”
蔣豐當然不肯,原因也不是想保全自己,而是要防著窗外有可能射進的箭矢,遂一邊爭奪一邊說道:“貴哥兒,不是我不想給,是……”
“給老子閉嘴,要說出去說!”
都踏媽火燒房子了,兩人還在胡來,葉宰心裡又氣又急,態度不免有點生硬。
“是,兵憲。”
“哦,少爺。”
兩人老實答應了,葉貴放開手,蔣豐側轉身,團在鐵鍋後向門撞了過去。
幸虧是不結實的土牆,幸虧是薄薄的門板,“哐當”一聲,灰塵四散。廚房受此震盪如雪上加霜,發出比剛才還要更響的“轟“的巨響,接著燃燒的房梁掉落下來,隨之又砸塌了其餘三面土牆。
守在外屋的樊永謙嚇得亡魂皆冒,連滾帶爬過去,聲嘶力竭喊道:“兵憲,兵憲……”
“咳咳……咳咳咳,本官無事。”
翻騰的灰塵中,驀地顯現出三個疊在一起的灰人,趴最上面那個中氣十足回答了樊永謙的問題。
當真切看到葉宰就在面前時,樊永謙不由揉了揉眼睛,縮回了快要奪目而出的淚水,趨上去幫扶起葉宰,拍打起他身上的土塵。
葉宰搖晃了幾下方才站穩,抹了把臉上蹭到的黑灰,沒好氣問道:“咋個回事?”
樊永謙邊拍邊彙報:“那夥流寇探馬衝進了村子,射出火箭見屋就點。我們躲的屋子並不在主路上,應該誰射高了,恰恰落入了很裡面的廚房位置。”
這叫什麼事兒?居然流年不利中了流矢!
葉宰也不知道該感嘆運氣好還是不好,又道:“火馬上燒過來了,要不我們出去?”
蔣豐立刻反對:“兵憲,如今外面情況不明,貿然出去小心落入賊子圈套。”
“他們人就那點,能做什麼?唔……”
葉宰突然住嘴不說了,蓋因事實與他所說恰好相反,他心裡隱隱還在後怕。
想起剛才差點被燒死在屋裡,這一刻他終於認清了自己:原來自己與剛來大萌時一樣一樣的,並沒有因為官越升越高、仗越打越多,就會成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
依然怕死,依然好吃,依然有寡人之疾……
以往在人前表現出來的種種不過是在演戲,只是入戲有點深罷了。
葉宰沉默著剖析心跡,葉貴不幹了。
在葉貴眼裡,只有少爺與自己的安危,故斷然駁斥道:“你們是何居心!不讓少爺出去,難道想讓他等在這兒變成烤豬?”
樊永謙陪笑道:“不是不是。貴哥兒你看,土牆塌下來已經壓斷火頭,應該燒不起來了。”
葉貴回身一看,果如樊永謙所說,垮塌的土牆下僅剩幾朵搖曳的小火,好像馬上就要熄滅的樣子。
遂撇撇嘴,無理強辯道:“要是我們這裡再中一次火箭呢?”
也不知這貨是不是嘴巴開了光,就聽“嗖嗖”幾聲,頭頂上再次傳出熟悉的“噼裡啪啦”的聲音。
眾人目瞪口呆,驚愕的眼神一起扎向葉貴。
葉貴當場石化,嘴裡喃喃道:“我……我……”
不待他囫圇話出口,在這短短時間內,房頂的乾草透出黑煙,火光越來越大,不停有燒著的草杆如下雨般往下掉落。
葉宰躲過一叢對著自己腦袋就來的火頭,氣急敗壞道:“葉貴,你特麼閉嘴!”
說罷,用胳膊遮在頂上矇頭便往外衝。
“兵憲,兵憲!”
兩道焦急的聲音響起,很快,兩條黑影越過葉宰跑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