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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嶼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衣櫃裡所有遲海東買給他的衣服, 一件不剩的全扔了。
然後他退兩步, 仰面倒在了床上,刻意隱藏的情緒在深夜空蕩無人聲的環境下逐漸恢複知覺, 身體有些沉, 像連著血肉快要墜到地板上似的, 他用手遮著眼睛, 不去看頭頂刺眼的光。
他不恨遲海東,真的, 因為那是他本來的面目, 四年前就已經毫無保留的呈現給他, 讓他在是與否裡面做選擇, 是他沒選對,是他盲目輕信,所以比起他, 他更恨他自己, 恨為什麼這麼軟弱好欺, 為什麼對他良心不死還會相信他,甚至不惜為了他跟趙雙晴對立。
他可以說當初幫遲海東把公司留下來,是考慮到全家人的心血, 考慮到以後的規劃,甚至更高尚一點, 考慮到了企業的社會責任,但他無法擺脫那一刻, 他對遲海東殘餘的親情下抱有的私心。
因為他沒忘了那天在醫院裡,遲海東對他說的話,說他是他唯一的孩子。
現在想來真是天大的諷刺。
一個和遲珊同一年出生,同樣喊他哥哥的小姑娘,就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與他們曾經住過的房子僅一牆之隔的地方,今天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按耐不住主動跳出來,遲海東還準備瞞他多少年,以他的惡劣,遲嶼毫不懷疑會是一輩子,他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裡。
說不定哪天還會因為事過境遷看開了,而跟遲海東握手言和。
遲嶼心裡止不住的冷笑,對這一地的荒唐。
趙雙晴說他救遲海東,等於是讓他拿錢去外面養別的女人,他以前不信,現在一語成讖,很明顯他的決定讓有些人坐不住了,至於是哪個決定,也許是他那次棄權的後遺症直接影響了她的利益,又或許是他決定留下來讓她想要活在人前的希望落空,都有可能,但都跟他無關。
他現在只關心一個事實,那就是趙雙瑩不是因為抑鬱症跳的樓,是遲海東親手推下去的,他手上沾著他最親的人的血,這點遲嶼永遠都不會原諒,遲海東所有的欺騙也都到此為止。
那些讓他瀕臨絕境讓他失望透頂的,他現在不但不會攔著,相反,他無比希望,他能有像他一樣的切身體會,甚至更加深刻。
就這樣昏昏沉沉的躺了不知道多久,遲嶼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裝好電池開機,遲海東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從他發完那條簡訊,一直到他開機的前一分鐘。
而夾在這一通通密不透風的通訊記錄裡,只有兩條除外,一條是黃明的,一條是程央的,前後隔了不到五分鐘,應該是黃明發現他沒回去後找程央問了。
遲嶼略過去,翻出了趙雙晴的號碼,猶豫著,他有些沒臉再去找她,趙雙晴什麼都沒忘,而他忘了,雖然沒忘徹底,但在他一遍又一遍的讓她拿證據去證明遲海東清白的時候,他確實動搖了,他就像是一個把敵人護身後,朝自己的盟友開槍的背叛者。
他似乎已經沒有資格再對遲海東的斑斑劣跡抱怨什麼,可他現在又是那樣迫切的想找個人說說話,現實與回憶輪番交替著從他眼前掠過,後悔與自責更是折磨的他近乎發瘋。
他不想再一個人待著,一個人面對這些,把自己往深淵裡拽。
然而在他的世界裡,唯一能對他的遭遇發表意見並且感同身受的,只剩下她。
他摁下去,等了很久卻始終沒有人接,嘟嘟的聲音響著,一直到最後自己結束通話,遲嶼翻了個身,慢慢的蜷縮起來,把臉埋在膝蓋裡,就這樣悶了一會,他重新拿起電話,打給程央。
接通後那邊餵了兩聲,他才找回點自己的呼吸,隨即像是怕打擾他似的,程央很輕的叫了他一聲,“遲嶼?”
“過來陪我。”遲嶼嘶啞著聲音,打斷了他後面想問他去哪裡了的話。
“現在?”
“對,就現在。”
遲嶼語氣算不上好,但也沒有多差,仔細聽甚至能從裡面聽出點小小的示弱,但不知道是有前車之鑒,還是程央不喜歡他太過命令式的口吻,以及永遠理所應當的霸道,他聲音冷了下來,“你是又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