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揮手,十幾個趙兵上來,把我五花大綁,送到營門邊一輛高高的戰車上。
我成了趙軍的戰俘。
飛血,祭旗。
揚槌,擂鼓。
開營,出擊!
一小隊一小隊的趙兵步出營門,排成一個大方陣,向秦軍的戰壘進發。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些趙兵,他們明明瘦弱疲憊,卻步伐堅定得如同吃飽睡足的猛士,他們明明自蹈死地,卻眼神銳利得如同獵物在爪的野獸。
太陽升起來了。
川如血聚,山似墳聳,廣袤的原野上,陽光給每個戰士鍍上一層金邊。
他們向秦軍的深溝高壘走去。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直到——
直到黑色長箭布滿血色長空,直到箭收人命宛如鐮割熟禾!
他們還是沒有放棄,繼續前行。
一個大方陣接著一個大方陣,繼續前行。
前面的人死了,後面的人接上去,繼續前行。
秦軍的陣地前鋪著死屍,深溝裡堆著死屍,高壘上掛著死屍。
然而那些高壘上的戰士裡,終於爬進了趙兵,那些深溝中的死屍裡,也終於墜下了秦卒。
趙括站在第四個大方陣的第一排,出發了。
幾名趙兵拉著戰車上的我,跟他們一起出發。
他們早就沒有了馬,所以連戰車都要靠人拉。
趙括竭聲高唱:
“躒躁摧長兮——擢戟馭殳,
所離不降兮——鼓我王氣!
三軍一怒兮——所到皆殂,
一士向死兮——而當百夫!”
士卒們反反複複的同聲唱和:
“三軍一怒兮——所到皆殂,
一士向死兮——而當百夫!”
雄渾的戰歌聲和著隆隆的腳步聲,一槌槌錘動我的耳膜。
三軍一怒,所到皆殂?
一士向死,而擋百夫?
被圍四十六日、早已絕糧的他們,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是以耕養戰的秦國——是耕牛瘦了一寸就要挨鞭子的農夫、箭弩差了一分就要逐級被砍頭的工匠、殺敵越多爵位越高泯不畏死以戰為樂的戰士,他們面對的是由這樣的人組成的龐大的戰爭機器,這個時代地球上最強大的戰爭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