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頭陀輕輕搖頭,說道:“敢問近年以來,你睡過幾次好覺?”
雲虛臉色微變,斷然道:“你問這個幹嗎?”
“傷敵一萬,自損其半,你亂他人之心,反受他人之亂。可笑你並不自知,心劍用得越多,心中混亂越甚,日積月累,積重難返,所想必為妄想,所夢必為噩夢,坐立不安,夜不能寐,心中鬱結難舒,最終至於癲狂。”
東島群豪聽了,起初甚覺可笑,但看雲虛,卻是眼神恍惚,臉色蒼白,似乎大受觸動,一時間,人人都覺詫異:“莫非老和尚說的都是真的?”
花眠尤為關切,忍不住叫道:“島王!”
雲虛應聲一驚,如夢方醒,勉強說道:“和尚,你說的我一個字兒也不信,我心劍所向,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淵頭陀微微一笑,“為何對貧僧毫無用處?”
“我……”雲虛惱羞成怒,麵皮漲紫,驀地拔出劍來,厲聲叫道,“和尚,心劍勝不了,我們比一比真劍。”
淵頭陀暗暗叫苦,他禪心堅圓,不懼外邪,然而內傷沉重,比試武功,萬萬不是雲虛的對手。
沖大師也知不妙,可飛影神劍說動就動,他不及起身,劍光已將淵頭陀籠罩。
沖大師一顆心沉入谷底,張口要叫,忽又停下,但見劍尖引而不發,抵在淵頭陀心口,雲虛一臉詫異,盯著老和尚上下打量。
“瞧什麼?”淵頭陀自嘲苦笑,“和尚有傷在身,不過紙糊的老虎。”
雲虛呆了一呆,驀然哈哈大笑,笑聲不勝快意,笑了數聲,忽又將臉一沉,咬牙道:“老賊禿,任你說得天花亂墜,到頭來還是我劍下之鬼!”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淵頭陀淡淡說道,“你殺了貧僧,也難逃心劍反噬。身在人間,心在煉獄,受盡萬苦,生不如死。”
“你敢咒我!”雲虛心魔發作,焦躁起來,手腕一抖,劍尖入肉三分,“老禿驢,我一劍挑了你!”
淵頭陀笑笑,閉眼不答,雲虛越發惱怒,正要狠下毒手,忽聽花眠叫道:“慢著!”
雲虛皺眉道:“怎麼?”
“我有話問他!”花眠注視淵頭陀,“大師禪門高士,理應不打誑語。”
淵頭陀笑笑,點了點頭。花眠皺起眉頭,說道:“那麼心劍反噬,可有解救之道。”
淵頭陀還沒答話,雲虛已怒道:“花眠,你也信他胡說?”
花眠盯著他,徐徐說道:“島王,你可知道?自從離開靈鰲島,你便似換了一個人!”
雲虛一怔,將信將疑,但聽淵頭陀說道:“解救之道,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只要他肯放下恩怨,跟貧僧坐十年枯禪,心魔雜念,自然消除。”
花眠一時愣住,雲虛冷笑:“老賊禿,你想度化雲某,早了一百年。”
“豈敢!”淵頭陀淡然說道,“世人痴頑,如來尚且度化不了,何況區區貧僧。”
花眠嘆一口氣,說道:“島王明鑒,淵頭陀名望甚高。他如今有傷在身,你若殺他,勝之不武,傳了出去,徒惹非議。”
雲虛心浮意躁,主意不定,他一向看重聲名,不願與人口實,猶豫一下,說道:“師父可以不殺,徒弟不能輕饒!”
沖大師自知無幸,挺身笑道:“好,貧僧在此,來殺就是!”
眾人無不詫異,這和尚刁鑽絕倫,詭詐百出,而今坦然就死,恐怕別有陰謀。雲虛疑惑之際,淵頭陀忽道:“雲虛,你我兩派交往數代,當年東島困窘不堪,本派多曾出手相助,對不對。”
“不錯!”雲虛遲疑一下,“九如大師,花生大士,均曾有恩於本派。”
“貴派可有報償?”淵頭陀道。
雲虛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好!”淵頭陀說道,“以我兩代之恩,換取小徒一命如何?”
雲虛緊皺眉頭,猶豫不定,想了一會兒,撤去長劍,傲然道:“有恩必償,有仇必報,饒他可以,哼,不過……”雙腿分開,手指胯下,“你們師徒兩個,先從這兒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