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沖大師長吐一口氣,笑道:“樂兄聽力通玄,貧僧佩服之至。”語氣間透出一股忌憚,暗忖樂之揚如此靈覺,下次交鋒,還需多加提防。
鐵木黎卻冷笑一聲,隨口說道:“也沒什麼大不了,埋伏的暗弩他可沒說。”樂之揚笑道:“小可不是神仙,百密一疏,在所難免。”鐵木黎兩眼一翻,大踏步走進石門。
此時機關放盡,正如葉靈蘇所說,沙子落下,填平陷阱,殺人機關反成一條坦途。眾人踏沙而進,腳底嗤嗤作響。好在一路平安,再無機關,走出甬道,一座方形廳堂出現在眾人面前。
鐵木黎一眼掃去,甚感失望,廳堂橫直十丈,四面空空,一無財寶,也無箱籠。唯有正中橫放一物,看其形狀,彷彿琴瑟,然而巨大異常,長約六丈,寬也三丈有餘。
“寶藏呢?”葉靈蘇譏諷道,“什麼元帝遺寶?莫非只是騙人的勾當?”
鐵木黎掃她一眼,走到那張鐵琴之前,敲了一下,餘響悠悠,沖大師說道:“琴是空的?莫非東西在下面。”
鐵木黎應聲心動,伸出食指,勾住一根琴絃,弦身冰冷,百煉精鋼拉扯成絲,堅韌出奇,稍一觸碰,上下顫動。鐵木黎運勁一撥,鐵琴嗡然激鳴,樂之揚聽其音色,頓感不妙,叫聲“不好”,閃身掠向入口,尚未靠近,一道鐵閘從天而降,轟隆,橫在樂之揚身前。
樂之揚呆望鐵閘,冷汗迸出,鐵閘堅厚無比,重逾萬鈞,適才再進一步,必然化為肉餅。
其他人也趕了上來,眼看退路被斷,都是又驚又怒。鐵木黎跳上前去,砰砰砰連出數掌,鐵閘屹然不動。鐵木黎掌骨欲裂,後退一步,望著鐵閘悔恨交加。
“鐵木黎。”葉靈蘇不勝惱火,“你傻了麼?明知機關重重,卻要去撥那琴。”
鐵木黎無話可說,低頭默然。葉靈蘇怒氣難消,還要譏刺,道:“罷了,事已至此,罵也無用。”
這時忽聽冷玄呵呵大笑,頗有嘲弄之意。鐵木黎心火正旺,聞聲惱怒,一轉身,雙手按腰,厲聲喝道:“冷玄,你笑誰?說不清楚,我踢爛你的狗頭。”
冷玄說道:“鐵木黎,你當這些機關是防誰的?”鐵木黎抿了抿嘴,卻沒做聲。冷玄接著說道:“先帝將地圖分散,本因風雨飄搖、前途莫測,可他從沒想過要將寶藏交與外人。”他舉目一掃,冷冷說道,“這些機關,防的正是你我。”
鐵木黎緊皺眉頭,驀地揮掌向後,砰地拍中鐵閘,聲如悶雷,經久不絕。鐵木黎掃視四周,語聲陰沉:“他連天下都丟了,還捨不得這些財寶?”
“沒錯。”冷玄說道,“機關多少,如何破解,他一定告知繼位之人,至於藏寶地圖,既是由他所出,也不難再畫一份。”
鐵木黎道:“我始終呆在漠北,怎麼不知此事?”冷玄道:“聽說先帝暴病而亡,大約傳承失序,沒來得及交代後事。”
鐵木黎低眉垂目,長長地嘆一口氣。眾人見他神情,均知冷玄所言無差,樂之揚轉身拍打牆壁,鏗鏘有聲,篤實沉悶。樂之揚坐實心中所想,苦笑道:“銅牆鐵壁,果不其然。”
眾人應聲色變,鐵木黎一晃身,沿著牆壁摩挲拍打,須臾轉了一圈,垂下手來,臉色越發陰沉。
沖大師走到壁前,沉身紮馬,一拳打出,牆壁震動,嗡嗡作響。沖大師徐徐收拳,回頭問道:“樂之揚,牆壁有多厚。”
樂之揚閉眼沉吟,半晌方道:“少說也有八尺。”
眾人一時默然,八尺鐵牆,近乎牢不可破,葉靈蘇舉起軟劍,向前刺出,錚,劍入三分,就被鐵壁彈了回來。
“沒用。”冷玄冷笑,“縱有神兵利刃,要想破壁,少說也要月餘,到那時,此間早就沒有活人了。”
鐵木黎撇一撇嘴唇,陰森森說道:“你高興什麼?倘若困在這兒,人肉老子也吃得,老閹奴,你猜猜,第一個拿誰開刀。”
“先弱後強。”冷玄笑了笑,“第一個自然是冷某,不過老夫皮鬆肉弛,吃起來恐怕沒什麼滋味兒。”
如此惡毒之事,二人談笑風生,其他人無不毛骨悚然。葉靈蘇心中煩惡,低聲道:“樂之揚,鐵木黎窮兇極惡,咱們齊心協力,先將他殺了。”
樂之揚猶豫未決,忽聽沖大師笑道:“國師何必灰心,《天機神工圖》開篇有言,機關者,以機者為關隘,守秘護要,秘要不出,則機者不盡。此間寶藏未現,機關也必定不會窮盡。”
冷玄目光閃動,冷笑道:“也許沒有寶藏,徹頭徹尾是個騙局。”
“若是騙局,何苦殺死四百工匠?”沖大師目光一轉,盯著鐵琴,“這張琴啟發機關,應是鐵屋樞紐所在。”
“有理!”鐵木黎點頭,“莫如毀了這琴,看它裡面有些什麼?”說完縱身欲上,樂之揚攔住他道:“不可,我聽琴聲,鐵琴內外機括甚多,貿然開啟,兇險難測!”
鐵木黎不耐道:“你有什麼法子?”
樂之揚一時語塞,鐵木黎又回過頭來,掃視眾人,譏諷道:“薛禪、葉幫主,你們不是有勞什子神工圖嗎?這張鐵琴機關,又該如何破法?”
沖大師走近鐵琴,上下摩挲時許,搖頭道:“鐵琴與地板澆鑄一體,若要窺見機關,還需借用葉幫主的神劍……”
葉靈蘇皺了皺眉,漫步上前,冷冷說道:“閃開。”拔出劍來,正要斬下,樂之揚搶上一步,格住她的手腕,葉靈蘇一怔,怪道:“幹嗎?”
樂之揚道:“琴箱一破,鐵琴就不能用了。”葉靈蘇哭笑不得,沒好氣說道:“這個當兒,你還忘不了彈琴?”樂之揚搖頭道:“鐵閘所以落下,也因勾動琴絃,或許脫身之法,也與彈琴有關。只是琴箱一破,這琴可就沒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