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不是一個人的事,首先得給他找個物件。
其次得為女方預備不小的彩禮,若是隻拿個仨瓜倆棗的,不止對方看你不起——那是刨墳打祖師爺的臉吶!
蟲天子打算在西王母座下給花九溪找個媳婦。
傍晚,山頂的破四合院裡,閃著點點火光。事實上,這四合院是你能見到唯一的人類建築——弭教的據點是一座狀如倒扣大碗的小山。山上山下,遍佈著不知什麼時候開鑿的巖洞。洞裡則冬暖夏涼,各種設施一應俱全。
“那不成。”花九溪嘴強牙硬說,“她們家都是些鳥精狐妖的,就沒個正常女人。”
“咋了!你覺得你小子正常?”蟲天子把腿一翹,左手一使勁,只聽“咔咔”兩聲,手裡轉著的兩個核桃當即褪去外衣,蟲天子看都沒看,一揚手,碎核桃皮徑直飄到鐵香爐裡,核桃子如數進了嘴裡,不偏不倚。
花九溪起身撥下瑞士留聲機的鋼針,西洋音樂緩緩升起,纏繞在這個中式風格的堂廳,他穿著件馬褂不像馬褂的立領黑衣,雙手插在西洋褲口袋裡,隨意的擺著身子沒個正形。
“哼,女學生送的?”蟲天子抿嘴,斜眼看著花九溪。
花九溪淺笑,不答話。
蟲天子當即有些怒意:“咋了,給你找媳婦還不對啦?你這天天鬼混啥時候是個頭?你聰明悟性強,不趕緊生娃子,就是愧對祖師爺的厚望啊!說人家不正常,你覺得你小子就正常?你見過光著身子在雪地裡七天七夜凍不死、能跟山鬼講笑話的小孩兒?”
花九溪怕他又要絮叨些自己陳貓古老鼠的糗事,忙放軟話說:“師兄,師兄,你老話是在理,但今時不同以往,都是倡導婚姻平等,自由戀愛,我也得有點自己的主意啊……”
蟲天子呷了一口花茶,咳咳了幾聲。
“知道,不過我已經跟少廣城的人說好了,你自己帶著聘禮去,到那兒就有適齡的姑娘跟你相親了。相中相不中,都得有個交代——我勸你最好機靈點,她老人家手下的可都不好惹。”
這是威脅上了,花九溪暗想,連聲唯唯。
他當然知道西王母手下的姑娘多漂亮,但他教的是女校,又都是土豪家的小姐,平素裡花九溪喜歡沾花惹草搞曖昧,獨身的日子過得好逍遙。西王母家的妹子一來在小地方呆久了,村氣。二則素來強勢跋扈,不好相與。一旦定下來,怕是好日子也到頭了。
但為了師兄壯大門派和聯姻的大計,他決定犧牲個人的幸福。反正先去探探,也不掉肉。
師兄共備下幾樣珍貴花果——這其實是花九溪的絕活。說她老人家最好香花,故而麾下有個“徵花使”的機構,專門替她搜求諸天奇花異草。又單列出幾樣不常見的,叫花九溪自己採辦。
忙活了三個月,已然破秋入冬了,花九溪匆匆踏上旅程。
西王母所在的小城,喚作少廣城,如果按我們的地圖說——是遠在西北向、飄飄渺渺的無人區。但仙家自有門路,原來不少洞天福地內都接入了神道,就像人類世界的地鐵一樣。由神道穿行,能比常人迅速三倍有餘。
沿途風景倒是和人境無異,地勢漸高,偶有風霜撲面。花九溪裹了一大條氆氌,戴大高帽,背個小箱子,不好意思讓人認出來。
一路上來來回回的精靈妖怪非常多,大都是往少廣城繳納貢賦的。原來西王母的勢力之大,遠遠輻射整個東方國,多少妖怪仙人都歸她指揮。每隔十二年一小會,六十年一大會,平日裡也時不時搜刮點零碎財物。有那樂意殷勤的,每月都要送些珍寶,也確實能從西王母麾下兔仙手裡弄到兩三粒仙藥。
和花九溪同行的多是西川、西康一路妖怪,與他師兄弟都是老相識。為了躲開眼賊嘴快的,他改走了另一條小路。
這一改,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