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的語氣越來越淡,淡得讓她體會到了陌生。
“你真的覺得這是好事?”
“當然。”葉知抬起頭,臉頰染了醉意分外地紅,緩步走到她身邊的坐下,笑嘆,“大人對葉知有恩哪!”
梅蕭仁目視前方,平靜地問,“你我之間,是恩嗎?”
“難道不是嗎?”葉知又笑了笑,笑得諷刺。
“拋開這次的事,我是不是該對你說聲抱歉?”梅蕭仁又自己搖頭否定,“不,這兩個字的分量太輕,不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還?”
葉知一手扶著石桌,一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語氣忽然變得異常生冷:“大人,你還不了!”
“所以你要我身敗名裂,要我拿命去償你的受的冤?”梅蕭仁言辭灼灼地追問。
葉知坦然抬頭看向梅蕭仁,“我沒想讓你死,可我也看不得你平步青雲。”他一笑,“大人,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從前我不知道我的功名……”
葉知搶話:“你知道又如何,你會在他們移花接木時可憐那個讀書人,把本該是他的答卷和功名還給他嗎?”
梅蕭仁轉眼看向它處,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人都有私心,她不知道在回到那時她是會選大義還是會選私心,畢竟她就那一次機會,若是當不了官,她就得坐上楚家的花轎。
葉知又笑了幾聲,慢慢地嘆:“大人,你家底殷實,可曾想過你的銀子能毀了一個寒門書生的一世!”
夜涼如水,梅蕭仁的心也一樣地寒。
顧楚鈺給她看的是吏部的主事的供詞,那個主事說他們當初為了幫她謀得功名,將解元的答卷謄抄了一遍,冠以她的名字。
吏部的主事說他已記不清那個解元的名字,只記得他姓葉。
他們本以為此事天衣無縫,可是不知怎麼的,那個書生知道了他們的勾當,曾鬧過衙門以求公道。他們見其出身寒門便沒有理睬,後來被鬧得煩了,將之教訓一頓之後判以終身禁考,以示懲戒。
雖然她不知葉知從哪兒得知了此事,但他後來知道的不止是他的功名沒了,還知道那個奪走他功名和前程的人是她。
因此就有了他們在半道上的萍水相逢……
梅蕭仁倒是好奇:“你如此恨我,在我身邊蟄伏數年只為一朝報複,那你為什麼不早給我一刀?”
“我說了我沒想要你的命!”葉知厲聲喊道,“我幫你,只是想讓你早日高升,從雲端墜落,嘗嘗從一個滿懷希望、前程似錦的人變成一個流落街頭、受盡欺淩的弱者是什麼滋味!”
梅蕭仁揚了揚唇角,“所以你今天去喝了一通慶功酒?”
“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還不快動手殺了我?”葉知抬頭看著她,哂笑。
梅蕭仁看了看一旁,沒有作聲。
“你真傻,該不該仁慈的時候都仁慈,你此番逃過一劫,卻留著我這個禍患,就不怕我繼續報複你?”
梅蕭仁站起身來朝府門走去,邊走便寒涼地道:“一報還一報,你我兩清,今後好好照顧你母親。”
葉知望著漸漸消失在夜色裡的身影,眼底失了神,自嘲般地笑了,“我又何嘗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