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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鋪就了大羅素街入冬後的第一道白色風景。
檢票完畢,路玲拿著檢票機吐出的票根,以及緊鄰檢票機呈放、比吉默教授郵寄附上的最新展覽宣傳冊厚上四倍的遊覽指南,踏入了建築的正門。
大英博物館的風貌還和她初來乍到慕名參觀時一樣,一進門就不會錯過的外觀偌大潔白的閱覽室,兩旁屋中屋似的希臘複興式陳列廳群,三千三百一十二塊三角形玻璃組成的明淨霄頂彷彿一面分隔著神與凡人、又足以教兩者咫尺對視的罩紗。
路玲並沒有在大中庭駐足過久。她輕車熟路地拐向右側三十米外的二號廳,那裡長期以來擔負著流動展覽舉辦地的角色。果然,她在廳門前的固定立式標牌上,看到了如期換上去的展覽標題——古新世至西元前歐洲出土古物展。
她依舊沒多作停留,徑直越過又一個出入口。
每次步入大英博物館,路玲都會覺得裡麵包羅萬有,但事實肯定不是如此。譬如這場十月底開放的展覽,展出的大多僅囊括在歐洲範圍發現的自然遺物,小至一隻黑蜂巢,大至史前滅絕的生物化石,從普通如一塊天然生成女子面容的複活島花崗巖,到稀奇的蘇翁尼角琥珀暮蛇。
她放眼環顧,在陳列著一截枯樹幹的玻璃展櫃前,找到了佩戴系象牙白緞帶的工作證的當值導覽員。她安靜地走過去,愈漸清晰地聽見導覽員為身邊遊客講解的內容。
“……散沫花原産東非,後經商人和當地王國的進貢隊伍引入歐洲。有趣的是,最先將散沫花大量移栽到國境內的人,是有名的古埃及大帝——拉美西斯二世。”金發梳成大背頭的導覽員似乎在這時注意到路玲的出現,稍轉過親和的目光對她含笑頷首,繼續道:“在書記官的記載中,這位法老十分崇敬當地神話裡的沙漠之神賽特。不同於中王國的統治者普遍把賽特視為正統之神奧西裡斯和荷魯斯的宿敵,他認為,反而是這名神祇化身的紅色沙漠隔絕了環伺黑土地的敵人。所以登基後,不但他自己在所有非祭祀的場閤中,慣於把一頭金色短發染成緋紅色示人,每次附屬國朝貢的回禮清單上,這種紅色顏料的原材料更是從不缺席。以此看來,拉美西斯大帝的確是善於利用宣傳的君王,在散沫花的早期傳播上功不可沒。”
光是這一段便讓路玲聽得饒有興致頗為入神。可惜,很明顯已先有一名遊客預訂了這位導覽員的服務,直到離開展廳,或主動結束對他的服務請求。
因為是工作日,如今這個流動展廳一般只有一名導覽員分上下午的班次輪值。等到了週末,博物館才會同時段安排兩名或以上,分別佩戴系孔雀藍和象牙白緞帶的工作證的館員提供導覽服務。孔雀藍代表人類,象牙白代表機械人,還有一種陽光金是專屬高階管理員的身份識別。
這些,都是在吉默教授寄來的宣傳冊上獲悉的資料。如此做著重複的講解工作,卻時刻保持耐心、禮儀、通達與風趣的導覽員,即使是人類本身也難免牽強,非知情者又哪裡想得到他竟是一名機械人。僅從極少的網頁資訊上,路玲方瞭解到,這種試水公眾服務的模擬機械人目前只由一家智慧開發工作室投放到少數的公共機構。她驚奇的同時不由感嘆,大英博物館就是這樣一個保育過去,又與日俱新的大學堂。
他們還在聊有關散沫花枯枝的歷史,路玲再次對導覽員投去一眼,就如來時般安靜地走開。
其實這番闊別的博物館之旅的重頭戲,位於連線一號廳的廳門前。
若幹欄杆座拉出的隔離帶包圍著一副龐然的古生物骨架。
雄偉、高貴、令人油然生畏。
但又帶著早已滅絕的悲涼,喻示著一個時代的終結。
若不是從冊子得知有大角鹿的化石展出,路玲可能早退回了郵件,而不會把它留在書房一直到昨夜,致使情感作了今天行動的主導。
很難想象她曾經撫摩這具骸骨的族群的皮毛,目睹牠們在自己面前悠閑進食、休憩、奔逐嬉戲,那些記憶虛渺得像一瞬即逝的錯覺,卻又真真切切留下過溫實的觸感。
無名的憐意讓她不自已抬起手,想要重溫回憶裡的畫面。突然,她似有所感地抽回手臂,轉過頭。
“瑟蘭迪爾……”她脫口道。
瑟蘭迪爾對路玲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他的視線除了在她喊出自己名字時與她微微交觸,便專注落在這副鹿骨之上。
末了,還是路玲打破僵硬的氣氛,在展廳閑靜的環境下低聲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這個話題難以啟齒,很傻、也很糟。可她此際千頭萬緒,特別是在疑問出口後,記起兩人上次爭執情景的她沒有再多的勇氣示意撤回問題。
“是風和飛鳥告訴我,你出門了。”
氣氛重歸沉寂。
良久。“它們還跟著我到這?”
瑟蘭迪爾更正:“我在你的書房看到了博物館的門票。”
將他送進鋪好床被的書房,早早回寢室蓋被子的路玲本以為自己一定會輾轉難眠,結果大概是她這一晚太心累,也發洩得太狠了,頭一沾枕頭,沒兩分鐘眼皮便沉沉闔上。待轉醒,下樓,方察覺由書房到客廳再沒有瑟蘭迪爾活動的聲息,雖然只要精靈願意,昔日的他們從來可以過境無痕。她到玄關,確認屋門是反鎖著的,好像一整夜都只有她在這公寓裡一樣。
他什麼時候回去的?她發現自己無法按下落寞的心緒,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