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子一襲白衣,在空中烈烈飛揚。姬玄昶上前,與須彌子並肩而立,罡風撕扯他的白鬚。
姬玄昶道:“還記得當年,第一次到南海,是羽神帶的你,那時你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
須彌子道:“你也不過是一個膽小油滑的年輕人。”
兩人不再說話。
自那一面後,他們再沒見過。
姬族死了過半族人,這個膽小油滑的年輕人活了下來,可他的妻子,族中璀璨奪目的大小姐,未來的祭師,與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師妹,姬玄靈沒能活下來。他一生膽小、以保命為第一要務,卻沒法護住最愛之人的性命。
而大風樓,失去了樓主。一個毛頭小子,承擔了所有責任。那個從亂世滄海中將他拾起,撫養他長大,傳授他修行之法,一直對他微笑著的男人,再也沒有回來。世人都聽聞過那個男人,稱他為羽神,可是真正見過他的人,屈指可數。作為他最親近之人,年輕的須彌子也認為將他稱之為神,實至名歸。以至於他沒有回來,他化作虛無這件事,身為弟子、足足耗費了一百年才接受。
冰原上的黑雲閃電,盤旋了足足七日,終見消退。
須彌子來到了風花臺。
須彌子問:“冰原的事,你知道了?”
柳眉點頭:“動靜這麼大,焉能不知。”
須彌子道:“邪靈不能日復一日的鎮壓下去,必須淨化才能得永世安寧。”
柳眉明白其意,垂眸道:“如今我也是有心無力。”
須彌子神識外放,窺向柳眉。
柳眉一愕,未作牴觸。
須彌子一見,不覺一驚,冷聲道:“上次見時,我看你心間有一朵未開的蓮華,怎麼這次花苞不見了,心上爬滿了那邪惡的玩意。”
柳眉頓了頓,道:“蓮花,我送人了。”
送人?須彌子愕然,這東西也能送人?與妖怪送自己的內丹何異?
須彌子看著她由內而外散發的邪氣,許久才道:“你自覺如何?”
柳眉會意,道:“也許離前輩答應我的日子不遠了。”
須彌子又道:“如今苦撐,又是為何?”
柳眉道:“我若死了,心蓮就滅了。我要為他多贏得一些時日。”
“也罷。”須彌子一聲嘆息,起身,化作一縷清風,消失了。
柳眉獨自站在窗前,許久,也長長的嘆出一口氣。傳承記憶裡說,這淨化血脈,盛世最是無用,可亂世,是要滌淨天下的。這本是淨龍的責任,怎麼能讓兄長在那地獄裡白白受苦?他是這世間唯一的親人,多少個日夜他縱身跳下懸崖的小小背影,在午夜夢迴時讓她心痛如割。她無數想過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寧願跳下去的那個人是自己。直到再次相逢,這個夢才淡去。如今,也許上天真的給了她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是誰打破了禁制,是誰將一切盡收眼底,操控全域性?
柳眉心臟倏的一痛,渾身燃氣黑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