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被聚攏,四處都是逃竄的黑影。
凌夜遙望著穿梭於黑雲中的龍影。那一刻,他洞穿了她的心語,聽到了她的祈願。眉兒,我願意一試,活下來,即使淪為邪魔,以血肉為食,與慾望鬥爭。但是,你若讓我死,我亦如你所願。
“主人,快點!快點!”雲焰鳥在風裡歡叫。
狂風四起,呼嘯龍吼,像怒吼,又像悲鳴。
“主人,快啊,維持巨龍真身,消耗太大了!”
凌夜最後看了一眼那黑雲中翻騰的白影,緩緩舉起了劍。如果不能活,至少要選擇,最鐘意的死法。
他從未如此恣意的揮劍,也從未有過如此從容的劍心。
白龍俯首的一刻,看到地上疾風劍影,所及之處,妖魔四散潰逃,劍光如千朵白蓮綻放。
電閃雷鳴,驟雨傾盆,潰逃的妖魔尖聲呼嚎,驚恐、慘烈。整片天地,彈指間,已被肅清。
白龍低吟著,俯衝直下。一道白影落地,一個白光籠罩的女子出現了,她半跪在地,低頭,長髮及地,籠著她月白的脊背和玲瓏的肩膀。風拂動她的長髮,如水藻飄搖。
凌夜凝眸看去,恍然如隔世。在他暗無天日的記憶裡,最深刻的記憶,就是那輪美麗的月光。試劍大會上,他發現了這一輪月光,此生難忘;迷蹤竹林內,他又一次被照亮,再難挪開眼;如今,再見這輪月光,他知此生,不論死生、在劫難逃。
嬴宴山在一旁驚呼:“主人好美啊!”
就這麼直白、歡喜的上下打量著她的面容和坦露的身子。
凌夜邁著遲緩、沉重的步伐,被暴雨沖刷過後的臉,斑痕血漬褪去,恢復了昔日光華,他緩緩上前,可他的身體已經脫離了靈魂的支配,重重的墜向大地。
白光一閃,柳眉已經扶住了他倒下的身體。
凌夜艱難的抬手,想要觸及這輪月光,卻發現沉重的手、使得那輪月光遙不可及,他目光已經渙散,口中卻在低低訴說:“我,不會迷失自己。”
嬴宴山丟擲一根鳥羽,施了一個幻術,為柳眉穿上了一身紅衣。而後說:“主人,你先別急。他的身體,好像正在被一股強大而混亂的妖力侵蝕,但是暫無性命之憂。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
他化身大鳥,馱著柳眉和凌夜,箭一般衝入了黑水城入口。
邵青在子夜醒來,遠遠望到天空的黑雲和閃電,得知了自己該去的方向。
晨光熹微,喚醒了沙漠中的生靈。邵青起身,帶著駝隊往昨夜雷電的方向趕。沙漠驟然變天,讓駝隊的行動變得壓抑遲緩,風沙也已經醒來了,近在眼前的目標,似乎變得遙不可及。
雲焰鳥穿過入口,就進入了另一方天地。
身後的血腥和喧囂,一下子被隔絕在外。這裡,夜幕乾淨,星光明亮,無一點燈火,也無一點人聲,彷彿一座遺世百年的孤城,一條河繞城流過,潺潺水聲,如一首寂寞的歌謠。
“主人,我們到了!”嬴宴山的聲音裡,帶著興奮的戰慄:“我們是五十年來,第一個踏入黑水城的人!”
雲焰鳥馱著兩人,從高空俯視,遠遠的看見黑暗中,一座孤獨的城堡,矗立在前方最高處。
“主人,那就是城主府。”嬴宴山說。
“不急。”柳眉道:“如今還是深夜,先看看夜的傷勢,再做打算。”
“好。”
嬴宴山馱著兩人,來到了城中一間民宅內。
凌夜醒來,天已經亮了。
他起身,只覺得身體輕飄飄,如若無物。
“凌公子,你醒了!”嬴宴山欣喜的坐過來,結了一個手印,霎時眼中帶火,目光如炬,對著凌夜的身體仔細的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