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隨齊管家來到穆繼英的屋子裡,見他精神尚可,穆夫人和穆修遠正守在他身邊,也都好好的。元念總算鬆了口氣。
屋子裡的人看到他平安回來,也都十分高興,拉著他七長八短的問個沒完。
除了主人們,僕從中肯留下來的還有齊管家和他的婆娘、穆夫人身邊的彩霞,這兩個女僕正在廚房裡張羅飯,所以穆夫人親自為丈夫侍奉湯藥。
這位昔日錦衣玉食的將軍夫人,經此一變,已經粗衣素面,不飾珠釵,待人也更加和氣。誰見了都忍不住背過身去感慨幾句。
方玉和小豆子也都還在,唯獨不見凌煙。一問才知道,凌煙的母親近來病重,元念走後沒多久,他就回家侍奉自己的母親去了。
吃過飯,元念陪著穆繼英說了會兒話,多日不見,穆繼英已是兩鬢斑白,之前的威武和豪爽幾乎全都不見了,又添了些落寞和頹喪。
元念勸道:“無論如何,義父一定要保重身體,待日後……”
穆繼英笑著打斷元念,道:“日後,哪裡還有什麼日後,看看現在的穆府,成了個什麼樣子,義父已經不敢去想日後了,混得一日算一日吧,早晚眼一閉算完。”
又忽然話鋒一轉,望著元念道:“從前義父那樣管教你,你不怪義父吧?”
元念一怔,連忙搖了頭,“義父何出此言?”
穆繼英道:“那就好。義父一見到有才氣的孩子就心癢,忍不住想去花些力氣好好栽培一下,何況你是柳夫子看中的‘天降之才’呢。”
有自嘲似的笑道:“可是那樣勸你逼你又有何用呢,難道要你像我一樣老來潦倒嗎!錯了,大錯特錯啊!”
穆繼英說著站了起來,元念上前扶起他道:“義父勿要沮喪,其實……”
穆繼英一面向屋外走,一面道:“不要再勸義父了,義父這把年紀還有什麼道理不懂。或許你說的對,人活著就該去逍遙快活,不然累死累活一輩子,臨了還不得善終。困到這院子裡,什麼都做不得,混成個廢人。”
元念把這話一聽,便知穆繼英這是不想做閒人,可又無事可做,對於將來也只能看到個落魄無望。
於是附到他耳邊道:“義父今晚來書房,有要事相商,是關於大哥的,他還活著。”
穆繼英混濁的眼裡終於閃動起亮光。
到了晚上,幾乎所有人都睡下了,趁著夜深人靜,元念悄悄的溜進了穆繼英的書房。
白天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只說自己找到了穆戰平的屍骨,並帶了回來,為的是防止走漏訊息。眼下只有元念和穆繼英兩個人,他便把邊關穆戰平的情況都原原本本的講了。
穆繼英驚喜異常,不住的道“好,甚好,好啊”,他激動的一晚上都未閤眼。似乎在暗透的黑夜裡看到了光亮。畢竟人活著就還有指望。
因著這希望,穆繼英一改原來的頹敗模樣,打定主意要提起精神將日子好好過下去,整個人的氣色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只是他想著一家子安穩度日,偏就有人見不得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