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嬉笑著使出渾身解數和穆繼英周旋了一陣,到底沒有完全躲掉,背後吃了兩板後,穆老夫人終於顫巍巍的趕來了。
“援軍”既已到,穆繼英不敢再掄板子。元念當即鬆口氣,顧不得自己背上的傷,過去看穆修遠,他面色蒼白,一動也動不得,氣息弱得很。
元念招呼凌煙叫人把穆修遠抬回去,齊管家親自去請了大夫。
後來穆夫人回來,看到自己被打得不成樣子的兒子,也顧不得體面了,“兒啊,我的兒!”哭得撕心裂肺。
哭完了兒子,看到一同闖禍卻完好無損的站在眼前的元念,一臉恨意,道:“老爺,同是犯了錯,為何他可以站在這裡?這對遠兒實在不公。”
穆繼英的氣已經消了,看到穆修遠被他打成這樣,心中很是後悔,他無意再對元念動手。但耐不住自己夫人一再逼問,只好把元念打發到祠堂抄《家訓》。
穆夫人動了動嘴,對於這個責罰似乎很不滿,一來覺得罰的輕了,二來祠堂可不是誰都可以進的,只有正經的穆家子孫才有資格跨進那道門檻。
在穆夫人眼裡,元念不過是個義子,哪有那麼大的臉面。但礙於自己的丈夫,她只能閉口不言,又覺得自己的兒子太可憐,轉去哭自己的兒子。
元念被帶去了祠堂,兩個府役把他往裡一推關上了門,他望一眼牌位上的那些穆家的列祖列宗,然後無可奈何的走去一個矮桌旁開始抄書。
那本《穆氏家訓》拿在手裡著實有些分量,一時半刻很難完成,元念只好奮筆疾書。
寫吧!寫到天昏地暗,其他無需多想了。此身被困在這裡,還能怎樣呢!
入夜後,狂風大作,天地皆在飄搖動盪之中。
樹再也立不住身子,挺不直腰桿,彷彿下一刻就要被連根拔起似的。各家各戶早已掩門閉戶,唯恐讓這嘶吼的風鑽了空子,跑到他們屋子裡咆哮。
元念聽著這風聲,心裡一陣暢快,彷彿他已隨著這風在天地間遨遊,無可阻擋。
若他隨風而去,必會看到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大家都打定主意躲著不出去,並認定誰若敢出門準會給這妖魔的風捲到天上去。
酒肆茶樓門前也歇了生意,只留幾盞燈籠在外面閃著光,被風撕來扯去的不得安生。
好像這風又有無數個分身似的,它們一會兒齊頭並進,一會兒又打打鬧鬧亂作一團,一會兒敲著高門大戶的門窗,一會兒又揪起窮鄉寒舍的茅草,直攪得人心惶惶仍不做收斂。
風又不甘心被擋在門外,橫衝直撞著終於有些許鑽進了祠堂,調戲著元念面前的燭火。
燭光搖曳著,元念望著那些字有些眼花繚亂。索性擱了筆,走到窗前,聽一聽外面的動靜。
長夜清,長夜冷,元唸對這些都無知無覺,只盼望自己能像風一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自由?呵!只叫人看不見、摸不著,卻無端在心裡瘋魔了要生病。
元念不禁想到,從前他覺得天宮是牢籠,是網,有時逼得他透不過氣又無處躲藏。
可現在他明明掙脫了那牢籠,來到這清清爽爽又無牽無掛的人間,難道他不該是快活的嗎?
可自他來到這穆府後,越來越多的掛礙和羈絆纏上他的心頭,他為著情義不能一走了之,顧著別人不能拋下一切不管。瞻前顧後的終於把自己困在這咫尺之地,方寸之間。
又是困束,還是不得自在快活,兜兜轉轉,他不過是從一個網裡脫身又被另一張網捕獲了,真是失望透頂!無可奈何!
想到這,元念胸中又氣又惱,一拳砸在窗戶上。
忽聽得外面“轟隆”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倒塌了,接著是一些奔走疾呼聲斷斷續續的傳來,又是狂風打亂了那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