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每日按部就班的去蘭園聽學,很少有能逃脫的時候,常被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唉,這日子實在無趣”。
為了不那麼“無趣”,元念就放任自己在夫子眼皮子底下畫畫或者睡覺。
被揪起來也不怕,頂多挨兩板,他的筋骨幾經“鍛造”,結實得很,為了不違拗自己的心思,他受得住!
可偏偏柳夫子和穆繼英認定他是塊料,不僅輕易不肯放鬆他,還時時處處都待他更嚴厲一分。
柳夫子和穆繼英經常有書信往來,在其中一封中就提到了元念,說他:
行為懶慢,據天降制裁而不得善用。常枉顧師命,昏昏然睡去,飄飄若醒轉,不知師欲言幾何,不問同窗學深淺。
提筆是山是水獨無字,畫中自若飄渺仙。文章遇喜處則妙言橫生,寡味處常冷漠失神。
不似紈絝多敗跡,絕非庸才碌碌生。豈知大才需大用,天命垂憐更珍重。
將軍有子如此,須多行約束。餘亦當常加勸勉。唯望其早登正途,方不負天造地生、為師為父一番辛苦。
如此真可謂言辭懇切,用心良苦。
而元念呢,若是看到這封信恐怕要痛哭流涕了,不是感動,是心裡實在苦。
他曾做過一幅畫,畫的是一個稚子正伏在書案上對著窗外漫山的雪出神,稚子的身後站著位面相嚴厲的老者正舉著板子要打他。
旁邊還賦了一首詩:誰人灑淚千江白,身與精魂落九霄。傷心難訴傷心事,孤身流落洗紅塵。曾念秋風度人間,雲飄葉落何等閒。如今只羨天上雪,一入凡塵身千鎖。
元唸的心思在這幅畫裡一展無餘:那個巴望著去雪地裡玩鬧的孩子就是他自己,他被困在一堆書裡不得脫身,就算只是抬眼看幾下外面的景色都會招來一頓打。而那個打人的老者呢,當然就是管束著他的義父和夫子了。
若是義父和夫子看到了他的這幅畫,讀懂他的心思,是不是就能待他寬鬆些了。
轉機終於來了,但不是因為那幅畫。
這天,穆繼英把柳夫子請到了府上。這是多年的慣例,年節前後,蘭園會休學一陣子,穆繼英便把夫子請到家裡暢敘一番。
穆府一間暖閣裡,主客二人正各自端了一杯熱茶閒談著。
因年節將至,皇帝罷了朝堂之事,穆繼英整個人也輕鬆自在了許多,眉頭少有的舒展開,道:“柳兄在蘭園講學一年一定累壞了吧,如今閉園休學了,終於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夫子溫和的一笑,道:“辛苦不敢當,且我一生摯愛授業解惑,自是樂在其中,說來還要感謝將軍把這差事交付於我,讓我得償所願。”
穆繼英一邊喝茶,一邊拿眼睛瞧著夫子,心思轉了轉道:“夫子真乃好境界!每日與那些頑劣不堪、嬉鬧成性的渾小子們周旋,將還能樂在其中。我可是萬萬做不到的。”
說著還很是無奈的搖頭擺手道:“我身邊只遠兒、念兒兩個就夠我焦頭爛額的了。從前遠兒性子溫吞內斂,如今不知怎的,主意也活泛起來,竟然學會揹著我們偷溜出去瞎胡鬧,看哪天非得把他好好料理了才能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