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下眼,晏清默然盯著茶盞中沉浮的茶沫,片刻後才又抬睫對上郭佳,問:“不知郭小姐想讓清助您成何事?”
郭佳抿唇,略有遲疑。
見此,晏清握盞的指尖微動,唇角微不可察地一翹。
看這反應,她心裡對自己的信任,似乎並不如口頭上來得懇切。
不過,如此反應,才該是常有之事。
鬆開茶盞,晏清欲起身離去。
話已經套得差不多,她也並不缺郭佳一個籌碼,便也不願多做停留,等郭佳猶猶豫豫地做決定。
既是談權力更迭交替之事,自然也該同真正手握權力的人去談。
郭佳或許能讓她在與郭佑寧的交涉中起些作用,但仗著人家女兒的勢去同他討價還價,自己與溫哲茂那等以人家眷做要挾的人,又有何分別?
此事,令人不齒。
而要說對北疆三城邊防的瞭解,她上輩子在三城邊境同雪原十二部鬥了六七年,雪原、峽谷、洞窟……去過之處無數,怕是比郭佳這長在北疆首府的大小姐,還要更瞭解北疆三城的邊防。
至於三城中那些老油條子,想倚老賣老,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資本。
上輩子自己治得服服帖帖,這輩子只要郭佑寧不插手,也難生出旁支末節。
就算郭佑寧插手,也不過是多費些功夫,並不妨事。
既如此,她又何必搭一個人情,給一個對自己並無甚信任而自己也難深信的人呢?
晏清腳步一退,手撐上了方桌,身體微提,薄唇輕啟欲辭,卻聽郭佳開了口。
“佳需將軍助我清理北疆門戶。”
晏清未出口的話一頓,動作卻未止。
清理北疆門戶?
作為受皇命上任北疆邊境三城防禦使的自己,對於即將被分走兵權的郭佑寧來說,應當也屬於北疆門戶中待清理的人之一。
“攘外必先安內。”
見晏清不為所動,郭佳一急,壓著的聲音提高了些許,“將軍也不想您在邊境前線禦敵之時,身後不僅無援,反被人構陷汙衊反插一刀吧?”
晏清怔住。
前世自己求援未果以致戰敗,被強召回京後,遭誣告慘死……
縱使如今溫哲茂已經身死,她大仇已報,這些事也將永遠刻在她心底,時時告誡她要引以為戒。
晏清重又坐了下來,沉眸看向郭佳,卻在睹見她眼中掩飾不及的森森寒光時,感到一陣恍惚,無端地覺得那神色熟悉異常。
指尖輕磕在桌面,晏清壓了眼中異色,道:“清不過一外人,怕是不好插手北疆內務。”
“將軍奉詔統管北疆邊防三城軍務,職責重大,北疆之內,地位僅次於家父。肅清北疆蛀蟲,亦該是將軍職責所在。”
郭佳將話攤開,“將軍已是局中人,你我皆為他人棋。若想破局,將軍需得著佳的助力。”
看著郭佳暗沉眉眼下噙著冷光的眸子,晏清忽地想起來——她確實是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上一世斬殺馬志安於鬧市時,群情激憤的人群中,曾有一雙眼睛越過人群,含著殺意,望向監斬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