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太為晏清撫平眉峰,問她:“阿祈那孩子還好嗎?”
晏清一怔,俄而紅著眼頷首:“舅舅如今在荊城,一切安好。”
“好,好……”
秦老太太連聲道著好,又撫慰晏清道,“阿祈那孩子是個性子傲的,一心想比他父親當年做得更好,恨不能天天住在營裡,卻偏在觸發前回來陪我幾日……”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人相處久了,一點的異常,也就能猜個大概了。”
秦老太太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撫平晏清不時蹙起的眉頭,“你和阿祈都沒有錯,不必為此事不安。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就算沒有阿祈這件事,也很難過這個坎兒。”
說罷,秦老太太又唸叨起顏仲祈來,故作輕鬆地對晏清囑咐,“阿祈那孩子看著冷,卻什麼都愛往心裡去。你幫外婆多勸著他點兒。”
晏清連連點頭,哽噎地應著。
秦老太太不捨地捧著晏清的臉,泛白的唇翕動著,渾濁的眼中起了水光,片刻,卻終是輕輕地嘆了氣。
“行了,去吧。”
秦老太太軟軟地捏了捏晏清的面頰,從她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輕輕地推了推她,“去做你應當做的事。莫再遲了,惹聖上和鎮北侯不快。我身邊還有蓁蓁和你外公陪著呢。”
秦老太太揮手趕人,以眼神催促著。
晏清鼻頭一酸,紅著眼起身,退後兩步,鄭重地同秦老夫人磕了三個頭。
秦老太太淚眼漣漣地望著,卻在晏清看過來時揮手趕人,嘴裡囫圇地催促著:“好孩子,走吧……”
晏清在秦老太太的催促裡出得外間,卻一眼望見正以絹帕拭淚的晏秦氏。
晏清欲言又止。
晏秦氏卻是飛快地團了帕子,揉了把紅腫的眼睛,婉婉地朝晏清擠出一個笑來,同秦老夫人一樣催著她走:“去吧,老人家身邊還有娘在呢。”
晏清回首望一眼裡間,再次拜別秦老夫人。
起身時,晏秦氏攙住她,送她到門口,秀眉一展一舒,溫潤的眼細細地描摹著晏清的眉眼,握著她的手叮囑:“路上小心。要照顧好自己……”
晏清柔聲應著。
晏秦氏囁嚅著,秀眉終是凝在了一處,深深地望著晏清,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壓低了聲音低語,“……還有阿祈,都要好好的,都要記著,在這北地,還有人在盼著你們回家。”
晏清斂下眼,重重點頭,拜別自己母親。
秦府門口,秦莽大刀斧闊地坐在門口石階之上,聽見身後傳來動靜,飛快地抹了把眼睛,站起身,轉過來:“走了?”
晏清斂下眼,腳卻在門前生了根,沉默片刻,終是重重點了頭。
秦莽卻正好背過身,將拴在門口石獅子上的戰馬韁繩解下,塞進晏清手裡:“走吧。”
晏清攥緊韁繩,後撤半步,行禮拜別秦莽,卻被秦莽一把攙起來。
“男兒當頂天立地,女兒亦是如此。外人,非恩,非師,非天子,無人值得你折腰;親人,憐你,愛你,尊你,無須你折腰。記住了?”
秦莽厲著眉眼沉聲說著。
四目相對,看著秦莽滄桑嚴厲的眉眼,晏清心神微驚,斂下眉,頷首:“清受教。”
秦莽眉眼軟下來,輕拍其肩:“照顧好自己。若是那小子不爭氣,不用看顧外公面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晏清抿唇,望一眼秦莽含笑卻認真地眼,釋然地垂下眼,點頭。
翻身上馬,晏清抱拳以辭,掉轉馬頭,駛向萬物方蘇的北疆平原。
秦莽立在門口,直到再看不見晏清的影子,才轉身望了眼高懸在府門前的匾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