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不知他是真不知道秦莽在藉著自己的話說他,還是裝不知道。
但從秦莽的話中含著的怒氣,倒是能猜到,自己這年近而立而未婚配的舅舅,平日裡估計是沒少拿這話搪塞秦老將軍。
這也就意味著,自己這會兒雖然說的真心話,但落在二老的耳中,那就是妥妥的藉口。
晏清擰著眉頭,一時不知道事情怎麼就到了這地步。
但若要她認下這親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眼下朝局正亂,外有匪,內有賊,家國堪憂之時。
國將不存,又談何兒女私情?
況且……
晏清輕輕地瞥一眼晏秦氏,心裡泛起痠疼,羽扇般的睫垂下去,在眼下遮出一片陰影,薄唇翕動,聲音低而輕:“辜負二老一番苦心,孫兒愧疚。只是如今山河動盪,朝局不穩。父兄為護家國而去,孫兒一心只想繼承父兄遺志,護家國安寧,並無心兒女私情。”
這話頓時將秦老夫人和秦老將軍堵了個結實。
他們其實是知道晏清還在孝期,並不適合談婚論嫁的, 但只是定親的話, 卻也並沒有什麼問題。
他們只是覺得這孩子過的苦日子已然夠多了,希望能有個知心的人, 能在往後餘生裡護著她。
“爹,娘,由她去罷。”
晏秦氏也終於是有了開口的機會,語調輕快, 面上帶笑, 鳳眼蘊著水光,不知是笑的,還是傷心藏不住,“她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況且咱們家清兒, 無論容貌、家世, 還是才能品性,也都是上佳的。她若真有心嫁,還愁找不到好人家?”
“再說, 她這會兒還小著呢!正是該多挑挑的時候,不急這一時。”
晏秦氏說著一頓,忽地垂首,以錦帕掩了唇,卻不經意地拭去眼裡藏不住的淚,又揚起笑來,打趣著說道,“她打五歲起, 就跟她爹去了邊疆, 我一年也見不到幾回。好容易她如今辭了官,清閒了下來, 我還想著多留她陪我幾年呢!”
“正好, 也讓她能在你們跟前,多盡幾年孝道。”
晏秦氏說得鬆快, 聽得秦老夫人卻是一陣心酸, 既心疼自己女兒, 又心疼自己外孫女, 唇動了半晌,終究是同秦莽對視一眼, 讓人把畫像撤了下去。
“罷了,蓁兒說的對。我的乖孫兒, 好難得見上一面,我還沒稀罕夠呢!可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別人。”
秦老太太將晏清摟緊懷裡憐愛地抱著,心裡雖覺酸楚,面上卻也不想把氣氛鬧得太悲慼,叫自己女兒和外孫女更傷心,只是笑著接了晏秦氏的話打趣晏清,“咱家清兒這麼能幹,十來歲就得封將,逐西戎, 定叛亂,救聖駕, 赫赫戰功,配誰配不上?可得仔細挑挑好人家,不能委屈了我乖孫兒才是。”
被秦老太太摟在懷裡的晏清, 有些不習慣地僵了身子。
聽著秦老太太的話,聞著老太太身上幽深的檀木香,卻又覺得心暖, 竟是在心裡生出幾分貪戀來,乖覺地窩在她懷裡,淺笑著悶悶應聲。
所有人的視線、心思都在晏秦氏同晏清身上,變著花兒地轉換著話題,想讓她們高興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坐在晏秦氏身旁的顏仲祈,自晏秦氏說了那番話後,便始終微垂著頭。
更沒有人瞧見他低垂的眉眼下,遮掩的複雜情緒。
屋裡的人好一陣笑鬧,直到晌午用過飯才各自散去。
晏清也才尋著秦老夫人午眠的空檔,單獨尋了顏仲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