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鄧浩然並沒有因為被薛蟠利用,而心生懊惱。
反倒更加欣賞薛蟠了。
鄧浩然作為已經進入朝廷權力中樞的正三品順天府尹,關心的都是國家大事,薛蟠第一次入他的眼,還是在朔日大朝會上,薛蟠被當庭彈劾,卻在後面的當庭對質中,三言兩語就駁得彈劾御史啞口無言。
後來又知道京中盛行的蜂窩煤、玻璃窗、鏡子等,都是出自薛家商號,幕後都有薛蟠的影子。
而薛蟠小小年紀便能授任崇文門稅關衙門副提舉,配了個不管事的提舉主官,實則是薛蟠總理衙門事務。
到任後對崇文門稅關稅務,進行改革,觸動了商家和權貴豪富之家的利益,卻能安保自身,可見手段不凡。
也正是在崇文門稅關任上,與忠順王府發生衝突,才被忠順王府的犬牙御史彈劾。
沒想到被彈劾的薛蟠,不僅沒有丟官去職,反倒被委任為新設的煤務提舉司提舉,全權掌握國朝煤炭事務。
儘管煤炭此時在國朝經濟生活中,地位尚不顯著,不被朝廷大臣們看重,但是薛蟠能得此任,也能看得出,他已經在永昭帝那裡掛上了號。
鄧浩然之前還只是以為,永昭帝看重薛蟠這個小小少年,是看重他商賈出身,對經濟之道某有些手段。
現在,在西山煤礦這盤大棋中,連自己都成為他的利用物件,還能讓自己被利用得甘之若飴,就彰顯出來,薛蟠的能耐,絕不僅僅侷限在經濟方面。
在為人處世上,也頗有些手段。
薛蟠做官,雖然不是正道科舉出身,但是鄧浩然也沒有什麼門戶之見,作為朝廷實幹派的中堅代表,鄧浩然的為官之道,頗為純粹——做與國有利之事,結與國有益之人!
薛蟠此時,在鄧浩然的眼中,已經算得上“與國有益之人”了。
而且,薛蟠找忠順王府做“西山煤礦暴雷事件”的靶子,在鄧浩然看來,堪稱神來之筆!
以鄧浩然推測,歷年來,命喪西山的無辜百姓,上千人都打不住,必須要有一個分量足夠的人,才能背起這口黑鍋——忠順親王恰如其分。
身為文官,鄧浩然天然和宗室、貴勳之流,是站在對立面的,無事也要行打壓之事,現在有事,自然更不會手下留情。
鄧浩然也瞭解到,薛蟠在官場的依靠賈府,和忠順王府向來不對付。
忠順王府那邊先在朔日大朝會上公認彈劾薛蟠,薛蟠現在翻過手來,就給忠順王府挖了這麼大一個坑,也算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薛蟠見鄧浩然借過他的彈劾奏章,開啟看了一眼,就收到了袖中,便接著說道,“鄧大人,下官治下的煤務提舉司,現在就下官光桿司令一個,一窮二白,審理眾煤窯主的事情,還要順天府多費心。
“另外,那些煤窯主魚肉百姓、草菅人命這麼多年,一個個富得流油,順天府抄了爾等家產之後,浮財自然要上繳國庫,不過各家在山外的莊園、田地,希望順天府能交給煤務提舉司。
“煤務提舉司接下來要整合西山煤礦事務,儘快恢復生產,全力保障京中煤炭用度,需要有地方安置招攬的挖煤工人,下官接下來還要大力招納災民,也得給他們找到一個安身之處。”
鄧浩然聞言,眉頭挑動,“西山煤礦暴雷事件”當然不會全是職責,背後也有不少好處,可供各方分潤。
薛蟠這是先和鄧浩然商定利潤分配的問題,把話說在前面,以免事後扯皮。
而且,薛蟠要的,是田莊、田地這些不好處理的不動產,又給出了招納安置災民的理由,鄧浩然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於是此事便就這般愉快的決定了。
天色不早,鄧浩然要趕回京城,整理材料,好在明日的朝會上,捅破“西山煤礦事件”,便沒再多留,出山去了。
薛蟠也沒在山裡多呆,出得山來,招來一位村民嚮導,帶著他去到一處山道口,那裡正是京營振威衛拉練的主帳所在。
薛蟠上前請見,守門兵士進去通稟了之後,出來回道,“指揮使有令,拉練期間,如同行軍,閒雜人等,無令一概不見。”
薛蟠在那日去史府拜見史鼐的時候,就見識到了史鼐的古板教條,聞言也不在意,拱手說道,“煩請再去通稟一聲,稍後會有一些羊肉豬肉、大米饅頭送來,犒勞將士的辛苦,還望指揮使能笑納。”
史鼐雖然為人古板,但是對麾下將士,還是蠻好的,倒沒有拒絕薛蟠要送的肉食糧食。
薛蟠沒有見到史鼐,但是對他領兵來西山拉練,幫他查漏補缺的情分,還是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