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的廢墟,成山的瓦礫,成山的垃圾,這,就是“廢土”。
在廢土的任何地方,一腳踩下去,不是碎石,就是垃圾,與其叫做“廢土”,不如說是“無土”。
然而即便再是破敗,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會有城市,廢土也不例外。
在廢土前後兩座巨型的垃圾山之間,各種生意人匯聚於此,形成一處集市。
再自然不過,廢土人稱這處集市為“廢土市”。
從前山的居所走到廢土市,張洛用了不到一個鐘頭。
一路上張洛碰到不少的熟面孔,不過大家相互之間並沒有打招呼。
廢土人幾乎從不對別人的來歷刨根問底,彼此的聯絡也淡的不能再淡,除了極其要好的朋友,相互之間彼此注視片刻已經算是最大的禮遇。
所謂廢土市中心,不過也只有三五座兩層樓高的建築,這些建築不是建在破敗的廢墟之上,就是用各種板子草草搭就。
只有一座建築比較特殊,那就是廢土的“黑市”。
“黑市”的高度也不過兩層樓那麼高,奇特的是它的外形。
從外面看上去,“黑市”像是一個巨型的蛋殼,只不過這個蛋殼破損了將近一半。
“蛋殼”被用鉚釘拼接起來的一塊塊銅皮所包裹,雖然風吹雨打使它失去了耀眼的金屬光澤,但是每當走近這座建築,張洛總能感到一股滄桑和厚重的感覺撲面而來,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格外的親切。
拽著船舵一樣的把手,張洛拉開了黑市厚實的大門,隨著張洛的動作,光線如利劍劃破流水一樣,瞬間劈開了房間內的陰影。
沒等店主人上來招呼,張洛穿過狹窄的過道,拉了把椅子,在及腰高的櫃檯前自顧自地坐下。
櫃檯後邊,乾瘦的老頭正雙手杵著下巴,悠哉地打著盹兒。張洛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老頭。
老頭的腦袋一頓一頓地,像個磕頭蟲,如雞窩樣散亂的一頭白髮,隨著老頭的動作來回甩動。
張洛估摸著,如果不是老頭腦袋上的護目映象髮帶一樣,綁住了不少頭髮,老頭沒準就得被自己的頭髮塞住口鼻,然後活活地窒息而死。
張洛進門的動作沒吵醒老頭,卻好像吵到了店裡的另一個人。
噔噔噔——
伴隨著一陣樓梯響,一個矮胖敦實的少年出現在樓梯的拐角處。
少年穿著一身破爛的工作服,頭頂厚實的護目鏡,和張洛在工坊裡的打扮差不太多。
敦實的少年只露出了半個身子,問了一聲“誰”,然後就在張洛微笑的目送下又小跑了回去,隨後傳來激烈的摔門聲,便再沒有了動靜。
少年叫焦娃,是黑市老闆焦老頭撿來的孩子,十多年過去,一直都被焦老頭當親生的孩子疼著。
興許是覺得焦老頭給他兒子取得名拗口,張洛從來不叫焦娃的大名,而是以“墩子”這個外號代之。
店老闆焦老頭這時候終於被摔門聲驚醒。
焦老頭順手抄起一個手指長的精巧扳手,護在胸前。
“誰!”
焦老頭雙眼圓瞪地叫起來。
“呦,洛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看清了櫃檯前坐著的人,焦老頭非常自然地把手頭的小扳手放下,面帶笑容地打趣道。
張洛沒說話,利落地抓起櫃檯上的一隻空杯,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然後放下,用手拄著臉頰,白著眼看了焦老頭一眼。
老頭的臉色立馬難看了下去。
苦著臉,焦老頭在亂七八糟的貨架上稀里嘩啦地翻起來。
終於,一隻漆黑的瓶子被焦老頭拿在手裡。張洛對這隻瓶子很熟悉,在最初認識焦老頭的時候,這隻瓶子還是綠色的呢,也不知道現在瓶子上面的那一層是泥啊還是油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