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子修悶悶的道,“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句話。”
許顏輕輕的拍著他的背,道,“你想聽嗎,我可以說哦。”
厲子修道,“不用了。”
許顏道,“好吧。”
兩個人又開始相顧無言起來。
許顏本以為厲子修處於迷茫的狀態。
可透過剛才的話,她卻明白了,這孩子從來都是清醒的。
所以,也無法做什麼,只能陪著他。
厲子修又兀自深沉了一會兒,開始近乎於自言自語的道,“爸爸跟我說,這盆蘭花,是媽媽嫁過來的時候帶來的。媽媽很喜歡它,一直精細的培養。有一年,蘭花生了病,差一點死掉。
媽媽到處找人,請教,才把它又救活過來,只是,它卻再也沒有開過花。媽媽不甘心,又各處尋找花匠,找尋方法,終於,它結了一棵花苞,緊接著,媽媽察覺到有了我。媽媽說,我和這盆蘭花一樣,是她的心血。”
許顏聽得有些入迷。
月華淡淡,她看著窗臺上的陶瓷花盆,上面依稀繪著古氣的花紋。
她想象著這裡面,曾經長著一株蓬勃的蘭花。
曾經有一個女人,用心澆灌它。
“可是,媽媽走的時候,沒有帶走它。當然,也沒有帶走我。”厲子修的話鋒陡然一轉,“她是個騙子,我們根本不是什麼心血,我們不過是她的累贅。”
許顏的心猛地一紮。“小修……”
厲子修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聲音裡沒有任何的溫度,“這株蘭花,以前一直是爸爸在養,它明明是媽媽的花,可是媽媽走了,它也照開不誤。
媽媽曾經為它付出那麼多心血,可是又怎麼樣呢,這株蘭花對她沒有任何惦念,還不是過著自己的生活。這就是報應。媽媽拋棄了它,它就也會拋棄媽媽。”
許顏隱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小修,你先冷靜一下。”
然而厲子修卻執拗的道,“後來,我從爸爸那裡把它要了過來。但是我既不給它澆水,也不給它施肥,也不讓它接觸陽光,我把它套上黑色的塑膠袋,扔在沒有任何人的角落裡,所以你看,它死了。”
許顏驚訝道,“你是……故意讓它死的?”
厲子修古怪的笑了兩聲,忽然道,“顏顏,花兒都死了,你說,什麼時候會輪到我?”
許顏捂住嘴,有些害怕。
她的手心出了冷汗,手有些抖。
厲子修趴在許顏的懷裡,感受到了。
寂靜的空氣中,他說,“顏顏,抱不住了,就放開吧。”
許顏渾身僵硬,一隻手隱隱有鬆開的架勢。
黑暗裡,厲子修的臉沉涼如水,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快要支離破碎。
然而就在許顏要把厲子修推開的時候,內心,卻忽然無比不安。
放開吧……
難道真的要放嗎……
“小修。”許顏忽然道。
“嗯?”厲子修應了一聲。
恍惚間,許顏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幾乎要忘卻的畫面。那個畫面裡,她笑著說,“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叫小照吧。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多好啊。”
“……許照?”鬼使神差的,許顏忽然喊了這麼一聲。
厲子修沒由來的,心頭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