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姻緣從蘇杭城中牽起,八年後,也將於蘇杭城中了結。是非過錯,如今又有誰說得清?
宗主拉起懷中人,溫聲道:“這宗主我不當了,和離書我也不要,我帶你走,遠離世俗生活。”
婦人愕然抬頭,說道:“寶哥哥,你莫要這樣,教我心裡如何過得去?我如今連活著都是一種罪過,你又何必再袒護我?”
宗主低頭,澀聲道:“我娶你的那日起,你就是我以後要放在心裡的妻,如今我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
婦人抽回自己的手,臉色慘白地笑了笑,說道:“寶哥哥說笑了,你知道我早就死了,如今我也只是空有一副軀體而已。”
宗主抬手想拉住她,卻見她猛地後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那一瞬間她彷彿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宗主怔愣了片刻,低聲喚道:“玉蓮………”
婦人抹去眼角的淚水,轉身朝門外說道:“勞煩兩位仙長等了這麼久,請進來吧。”
破敗的大門悠悠開啟,陸離笑眯眯地拉著凌瓊華走了進來。早在宗主到巷子的時候,小師叔就已經帶著她過來了,兩人一路悄悄尾隨到了這裡。
宗主臉上沒有一絲意外之色,他早就知道白玉京的瓊花真人神通廣大,會找到這裡來也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陸離拱手道:“宗主,還有……宗主夫人,又見面了。”
後半句是對兩個人一同說的,原因無他,那婦人正是梁府裡見過的乳孃。只不過,她現在比那時正常多了,瞧著也挺端莊大方的。
宗主從井邊走了過來,神色認真地說道:“我今日要帶她走,還望兩位道友莫要為難我們。”
陸離笑道:“她手上欠著十三條人命,這你也肯帶她走?”
宗主一愣,焦急地說道:“玉蓮是無意識的,不能怪她。”
陸離嗤笑一聲,說道:“不能怪她,那就只能怪孩子們不長眼,落入了她的手中,白白送了命。”
她故意說的反話,當即讓宗主噎得說不出話來。
婦人心疼地看了一眼宗主,說道:“寶哥哥不必為了我這般低聲下氣,我已決定要償命,此事與你無關。”
“怎麼無關?”頓了頓,陸離說道:“他私藏曹家傀儡術的陰之卷,甚至將你煉成了傀儡,實為大不敬之過錯,青牛宗如何脫得了干係?!”
婦人臉色一變,說道:“不是的,是我自己偷拿了那本功法。我以為只要我能活下去,就能和寶哥哥長相廝守,可我沒想到煉成傀儡後就要以童子血為食,這才鑄成了大錯。”
陸離暗暗點了點頭,心道:原來是她自己的拿的,虧我還以為猜出了真相呢。
婦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想對宗主發難,連忙說道:“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願意跟你們走,任憑你們處置,但寶哥哥真的是無辜的。”
說著,她慌張地從宗主手裡奪過了和離書,對著陸離的方向,說道:“我們已經寫好了和離書,從此我與寶哥哥,還有青牛宗再無半點干係,這件事由我一人償命。”
陸離偏頭看向凌瓊華,深深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小師叔,我現在覺得左右為難。”
縱然活著罪孽深重,她也不想就此死去。可為了心頭好,她又不得不下黃泉,為自己贖罪。
有十三條人命壓著,她就是想同她的寶哥哥長相廝守都不被允許,沉重的罪孽無時無刻不在凌遲著她。
既想活下去,又怕活著。日日夜夜,夜夜日日,如此往復,她終於釋然了,只為求一個解脫。
陸離心知她也煎熬,只能背過身去,說道:“小師叔,你向來秉公處理,你覺得此事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