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起了一夜的大風,將軍府院子裡種著的名貴樹木無一不被吹得東倒西歪,不少斷枝堆在地上,壓得嬌花伏在地上,花瓣落了個精光。
一大清早,整個將軍府的丫鬟僕人全在打理狼藉的院子。奇花異草折損了不少,若是惜花之人見了,定然少不了心疼一番。
戚驚鴻在亭中剝著葡萄,指法熟練地褪下紫衣,將晶瑩剔透的果肉送到了陸薺嘴邊。
二人正你儂我儂之時,便見陸離從涼亭外走了過去。她小小的身子拖著一根跟她差不多大的樹枝,呼哧呼哧地往丫鬟那裡去。
陸薺嚥下嘴裡的葡萄,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生的好孩子,成天淨會鬧騰。”
戚驚鴻一臉無辜道:“她再鬧騰,也是從你腹中鬧騰出來的,有你一份兒。”
陸薺臉色一沉,說道:“今日你送她去學堂,申時再去把她接回來,不準讓她去東宮。陸家的姑娘,天天往東宮跑,傳出去別人怎麼說?”
戚驚鴻將手裡剝好的果肉呈到陸薺面前,一臉討好地說道:“夫人,其實太子殿下挺好的。要是小輩願意,你就由著他們去吧。至於外邊怎麼說,妙妙滿打滿算也就三歲,還能讓他們傳出個花樣來?”
陸薺冷哼道:“陸離三歲不錯,但我將軍府的人可不是三歲稚子,無緣無故親近太子,大皇子的母系那邊怎麼想?”
戚驚鴻嘆了口氣,替她捏著肩膀,輕聲道:“你就是顧慮的太多了,身份、名利,還有地位,這些都不該是兩個人在一起的阻礙。”
陸薺突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在說將軍府與東宮之間的關係,怕因為陸離而被有心人給誤會了。她才三歲,太子也不過才七歲,懂什麼情情愛愛,你這一套也就拿來騙騙我了。”
戚驚鴻:“…………”
隔著亭子,他抬頭看向正同丫鬟們說笑的陸離,心中一片複雜。陸薺的想法才簡單了,不管是陸離,還是太子殿下,都不能用常人的度來揣測。
那廂陸離正巧討了把大剪刀,吭哧著在樹枝上剪下了一根小枝,心滿意足地揣進了懷裡。
丫鬟見她滿意了,忙接過大剪刀,小聲說道:“小姐,說好了就這一次,下次可千萬別碰剪刀,萬一傷到你了夫人又該發脾氣了。”
陸離巧笑嫣然,翠聲道:“我保證不會亂碰的。”
丫鬟正想誇她兩句,一抬頭便見戚驚鴻走了過來。她當即噤了聲,轉身繼續忙活開了。
“妙妙。”戚驚鴻含笑說道:“我們該去宮中學堂了。”
陸離點點頭,主動跑過去,牽住了戚驚鴻的食指。
今日的大學士依舊不假辭色,誦讀詩文的時候也依舊令人昏昏欲睡。他手執戒尺,一見陸離有闔眼的趨勢,便毫不留情地在她書本上敲下一記。
沉重的書卷捱了戒尺有十次之多後,陸離終於打起了些精神,轉而在書卷空白處寫了起來。
寫的都是些沒意義的東西,她想到什麼寫什麼,比如說外邊的鳥叫得真好聽,還比如說夫子的官帽戴歪之事。
直到書卷的空白處都被她雞刨一般的字跡填滿後,她方才歇了筆,一抬頭正對上大學士陰沉的目光。
大學士沉聲道:“陸離,書拿來。”
陸離心虛地合上了書,低著頭不說話。
大學士的戒尺在自己手心敲了兩下,又重複了一遍:“書拿來。”
陸離福至心靈,突地把書扔到了太子殿下的懷裡,攤平兩手,滿臉無辜地說道:“大學士,我沒有書。”
大學士氣得牙癢癢,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吼出了聲:“給我出去!”
陸離爽快地站起身,臨走時還不忘好心提醒大學士一句:“大學士,你今天的官帽戴歪了,瞧著真好笑。”
大學士手中戒尺“啪”地一聲斷成兩截,臉色黑得不能再黑。
一旁的凌遲與南王府小世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們與陸離沒搭上過幾句話,但對她的性子卻是知之甚詳。
太子殿下始終面色平靜,收好陸離的書卷後,繼續看起了書。
一直到下學,大學士都沒能消氣,愣是讓陸離在學堂裡混了一日。等他終於想起來讓自己還有陸離這麼個學子時,陸離早就溜得沒影兒。
於是,大學士又生了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