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裡,正是水仙供案的季節。
淮南多水,易生水仙。
柳清夢一早便纏著柳餘林去水邊摘水仙花,回來插進瓶子裡,放在女兒家閨房也好看。
柳餘林拗不過她,便讓人備了馬車,一路到了開滿水仙花的河邊。
他們是兄妹,卻並非親生。柳餘林的生母柳楊氏年輕時落下了病根,到老也只能有柳餘林這一個孩子。
老人家又心善,見僕人家的女嬰可憐,就抱養過來,放在自己膝下教養,冠柳姓,取名清夢。
這件事沒瞞著柳清夢,她自小與柳餘林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之間的情誼早就根深蒂固。再加上兩小無嫌猜,兩人很快便互表情意,託付終身。
柳餘林一直拿她當小內子看待,柳清夢也樂得把他看作丈夫。
一叢水仙花被折了枝,柳清夢捧著素白的花枝,笑得一臉美好。她提裙跑向馬車旁候著的柳餘林,獻寶地給他看水仙花。
卻不知,這份姑娘家的嬌俏不慎落入了有心人眼裡。
兩人回家之後,雲霄宗便派人送來了一封帖子。說是宗主獨子在河邊看上了柳家小姐,要娶回去當個妾室,限柳家十日內張羅好一切。
帖子被柳餘林撕得粉碎,柳清夢生平第一次見他的臉色黑成這般。她心知自己闖了禍,卻只能躲起來,無助地啜泣。
雲霄宗雖稱不上是什麼一流宗門,但在淮南一帶足以稱王稱霸。柳家敵不過,只能將求助的信送到了謝家。
天下兩大世家,李家佔其一,謝家便是其二。
柳家曾與謝家聯過姻,雖說是旁系,卻也算得上有所關係。可惜這一表三千里的關係到了關鍵時候頂不上用,求助的信送過去便沒了迴音。
一連寫了十多封信之後,柳餘林心如死灰,將主意打到了城中經過的女修身上。他想利用一流宗門的弟子,反抗雲霄宗的強權。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雲霄宗定然不會因此就得罪大門大派。他只要騙取一位仙子的芳心,事成之後再解釋清楚,想來女子多柔情似水,最後也不會有什麼事。
可惜他算盤打得再響亮,時運不濟也是徒然。兩天之內就遇見了陸離這麼一位女修,還是個心有所屬的。
但柳餘林並不打算放棄,騙不了芳心,騙取同情也行。畢竟戚家姐弟是第一仙門的親傳弟子,有這層身份在,他無論如何也捨不得放手。
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謝白衣來了。死局瞬間活了過來,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是枯木逢春一般,鮮活地跳動起來。
等柳餘林娓娓道完,他一開始的憤懣也逐漸平靜了下來。金色帳子飄了飄,裡邊鴉雀無聲。
他抬頭笑道:“謝家公子已經答應出手幫忙,餘林總算是能放心了。先前騙了仙子,還望仙子莫要放在心上。”
陸離沉默了片刻,方才感嘆道:“怨不得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柳餘林抿了抿唇,眉眼之間一片溫和。他想了想,又道:“此前餘林見仙子牽了只異獸,後來小二說是被偷了,應當也與雲霄宗有關。”
陸離揚起的嘴角一僵,飛快地偷瞄了凌瓊華一眼。
真是要命,當著送禮人的面,被別人說出“禮”被偷了的事情。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尷尬。
陸殺似是看出了自家姐姐的情緒,大聲反駁道:“我們的魚怎麼會被偷,那些人只是幫我們養魚罷了。”
柳餘林疑惑道:“非餘林仇視雲霄宗才說出這番話來,實在是仙子的異獸在天字房被偷了,正好雲霄宗近來在搜尋厲害的異獸。”
陸殺見這個慌圓不過去,當即改口道:“豈有此理,這個雲霄宗太可恨了,竟然偷了姐姐珍之又重的魚,看我不端了他們的老巢去!”
陸離欲哭無淚地按住了陸殺的肩膀,艱難地說道:“雲霄宗確實可恨,也不知道我的魚有沒有受欺負。既然柳兄告知了地方,那我們快去把它接回來吧。”
帳子外,柳餘林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畫舫內,道:“仙子不必擔心,謝家公子已經去了。王霸在城中置有一處宅子,平時他都在那裡花天酒地。仙子若要去,餘林可以帶路。”
聞言,凌仙子怔愣道:“王八為什麼還會置辦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