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季,泰緬邊境。
人跡罕至的熱帶雨林叢林中,哪怕皎潔的月光再明亮,都只能從密不透風的枝葉中投射下縷縷的微光,給無盡的黑暗帶來一絲的光明。
靜謐的自然被一聲引擎聲所打破。
一輛開著只能照到車前兩米距離的行車燈,與夜色相融的豐田海獅2Y麵包車,在黑暗中高速飛馳。起伏不平路面與低能見度的環境並沒有影響到這輛車的速度,可見其駕駛員的技術非同一般。
顛簸的車上有七個人,其中六個人從裝扮上可以看出,是武裝精良且高度默契的戰術小組。
“鼯鼠”戴著寬邊框的輕度近視眼鏡,嘴上叼著根萬寶路香菸,焦慮的眼神讓旁邊的乘車人很不舒坦。
副駕座那人叫“烏鴉”,是這次綁架行動的指揮者。作為同一個戰術小組的同事,他能感覺到鼯鼠的情緒變化。鼯鼠向來謹小慎微,但現在大功告成,烏鴉不理解他為什麼還憂心忡忡。
烏鴉打趣地說道:“別那麼愁眉苦臉,任務這麼順利完成,高興點吧。”
鼯鼠依然緊縮著眉頭,焦慮說道:“就是因為太順利了,我才擔心。往前走還有三十二公里才到邊境線,指不定會有什麼么蛾子呢。”
烏鴉聳了聳肩,看似輕鬆的表情實際還是時刻盯著倒後鏡,留意著身後的情況。
後車廂很長,有三排座椅,其餘的四個隊員依次的坐在後邊,三個男的分別是獨狼、大熊、水蛇,唯一的女隊員是“喜鵲”。在顛簸的車廂內,他們有的在閉目養神,有的看向窗外,但每個人的手指均扣在了扳機上。
在車廂的最後一排,一個被麻繩綁著雙手的倒黴蛋叫宇文生,外號“黑貓”,是邊境上最大的軍火走私販,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人物。不幸的是,今天他成了其餘六個人的獵物。
知青下鄉高潮的1969年。此前兩年的十月,古巴的切·格瓦拉在玻利維亞游擊隊營地裡被玻利維亞政府軍槍殺,在官方媒體“解放全人類”、“輸出革命”的熱情號召下,參加過血淋淋武鬥的上海知青宇文生激情澎湃,和戰友們一起越過大江,加入緬共反政府軍,參加轟轟烈烈的“世界革命”。茹毛飲血的遊擊生涯在奈溫政府與中國重歸於好後戛然而止。直到1989年緬共解體前,他們都盤踞在金三角,以毒養兵。
這三年,精明的宇文生離開種罌粟、制海洛因的隊伍,獨闢蹊徑地做起軍火生意。他知道,當年美國西部淘金熱,淘金者風餐露宿,卻沒有幾個人掙到大錢,但向淘金者提供服務的那些人,比如賣礦泉水的、賣牛仔褲的,卻穩賺不賠。比起那些販毒的老戰友,他以心狠手辣的手段、算無遺策的謹慎,特別是趨利避害的經營模式,贏得所有人的敬畏。
當然,從今起那都是過往的事了。
兩個小時前,“黑貓”在自己的地盤被烏鴉這幫年輕人捕獲。那個叫“喜鵲”的姑娘偽裝起來絕對是個媲美妲己的紅顏禍水。正是在酒吧裡那雙媚眼迷惑住了他,閱女無數的黑貓,從來沒見過喜鵲這樣美貌、高雅的女子。雖然她面相冷峻,但只是對著黑貓微微一笑,就像陰風颳進了男人的骨髓,讓人不寒而慄。意亂情迷之時,那個叫水蛇的瘦子把沾滿乙醚的紗布捂住了他的嘴。
黑貓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酒吧後院。黑貓還記得這些人何等的野蠻粗暴,好像根本沒把他當做有著血肉之軀的人類。那個短粗用右手切打了他後頸一掌,下手很快但不重。黑貓瞬間脖子往下的身體血液似乎凝固住了,整個人向地上癱倒,卻沒有失去大腦意識,被那個孔武有力的壯漢一把抓住雙肩,毫不費力地一甩,他就重重摔進麵包車的第二排。他當然不知道,剛才獨狼那一下擊打,精確打到了他的“阻斷神經”,如果拿捏不好分寸,用力過猛,會把他一掌打死
宇文生五短身材,臉色烏黑。他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綁架者是什麼來頭,又因為什麼綁架他。他全身戰慄,雙手被麻繩緊緊反綁著。在確認了綁架者說著中文後,開始用上海口音的普通話不停求饒。
烏鴉轉回頭笑著說:“別唧唧歪歪啦,你享受著被六名頂級特工抓捕的待遇呢!”
越是這麼說他越害怕,開始哀嚎起來,直到被“獨狼”一拳打暈,像一條死狗癱倒在車廂後座。
再往前開幾公里就到達邊境線,一直假裝輕鬆的烏鴉這才真正的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他不時用瓶子往嘴裡灌一口威士忌,喜不自禁地哼唱許冠傑的粵語流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