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某細數了自己從記事以來認識的所有妖或是人,都沒有發現這樣兩個存在。又或是近年來記憶衰退,見過卻忘了也說不定呢。只是,為什麼他們會突然出現在她的夢境裡?
阿某百思不得解,又恰巧陽光正好,暖意融融,她倚在老榕粗壯的枝幹上愜意得很,沒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她雖只將那養心訣修到了第八重,但也並非毫無作用,至少與兒時非要執著於一物不肯釋然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了。既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那麼索性就不必再想,若該她知道,那麼遲早有一天是會知道的。
如此,安然無恙地又過了幾個月。直至有一日清晨,阿某於照入洞府的暖陽中醒來,分明是最舒適的天氣,但她的感覺卻很不好。前一夜她頻頻被夢境驚醒,夢中還隱約覺得心悸,一大早起來更是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總覺得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可她掐指替身邊熟識的朋友都算了一遭,卻是一切如常。
大約只是一場噩夢。
阿某坐在谷口的榕樹上時是這樣想的。
這一日,萬妖大典如期舉行。阿某是素來不知道舉辦這萬妖典的意義的,於她而言,橫豎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睡睡,除了谷中比尋常時候都熱鬧了一些之外,就再沒什麼不同了。典禮一共舉行七日之久,天南地北有心修道的妖族都會聚集於此,切磋或是談經論道,都是常見的。
阿某對這些都沒什麼興致,她仍舊是待在榕樹上遠遠地守著谷裡的孩子們——或者是是借照看孩子們為由倚在樹枝上曬著太陽睡覺更為妥當一些。陽光微暖,和風略帶清香,不遠處萬妖典上的一切熱鬧都與她無關。阿某仰躺在樹枝上,左臂在腦後,右臂輕輕搭在額頭上遮擋光亮,好生愜意。
忽然,一隻白色的小狐貍順著藤蔓爬上來,伏在她的肩頭,糯聲糯氣地問:“阿某姨母,我昨天聽鳶叔叔……”
“什麼姨母,我看上去哪裡像姨母?”阿某也不睜眼,只隨口打斷道。這稱呼顯老,雖說她的確覺得自己是有些老了,卻不想承認,更不想聽這些小輩這樣喊她。
小狐貍大抵也從同齡人或是長輩那裡聽了不少關於這位姨母的惡名,故而很有些害怕:“可是你是我阿孃的姐姐,不就是該叫你小姨母的嘛?”
“誰說的?你別信他們。我想聽什麼你就叫什麼,管他們呢。”
“哦。”小狐貍乖巧地應著,但心裡又實在摸不準姨母究竟想聽什麼,於是便含糊地應付了稱呼,道,“我昨天聽娘說起臘梅結的梅子,臘梅是什麼,為什麼我們谷裡面沒有呢?”
“哪裡沒有了,你平時吃的那種青色的酸酸的果子不就是臘梅麼?”
“……那個不是青梅嘛?”
阿某胡謅道:“青梅就是臘梅,臘梅就是青梅,不信的話,你問阿止長老去,就說是我說的。”
“哦,好的。”
小狐貍順從地答著,又沿著樹幹跳下去跑開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找阿止求證去了。
“騙它做什麼?”身後有人朗聲笑道。
阿某抬頭去看,那人一身黑底紅邊的袍子,寬大的袖子隨風飄著,露出其中那一截黑色的皮質護腕。好看歸好看,卻到底是有些不夠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