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半蹲下來,問:“你想放什麼燈?”
“我要花燈!畫小狐貍的那種!”
“我不會畫狐貍,就試試看。”阿青猶豫了一下,隨意伸手,從道旁的常青樹上攝了片葉子,變作河中的花燈模樣,用硃砂筆在留白的位置落了幾筆,勾勒出一個大致的輪廓,抿了抿唇,看看阿未,又看看花燈,半晌都沒有再繼續畫下去。
“青哥哥,你快畫呀!阿姐他們都寫好了!我才不要比他們慢!”阿未催促道。
“我不會畫。”阿青道。
“我教你呀,你在這裡畫兩個小圈圈就是眼睛啦,然後再這裡畫一條彎彎的線,就可以了呀。”阿未用爪子戳著花燈,蹭到未幹的墨跡,留下了幾個烏漆漆的小爪子,它愣了一下,“唔,髒了。”
“那要重新畫一個麼?”
“不要,這樣也很好玩呀。”阿未笑著,雙爪在筆端抹了一把,然後又在花燈上蓋了幾個戳。原本它的聲音就偏稚氣,開心時咯咯的笑聲也帶著幾分奶氣,很招人疼。
花燈畫得簡單,阿青將燈送入水中時,問:“聽說人們在放花燈的時候都會許願,阿未想許什麼願?”
小狐貍伏在碎石子灘上,一雙眼睛被燈火映得閃閃發亮:“阿未想讓青哥哥開心起來呀。”阿青一怔,輕輕推了一把,將花燈送入河中央。花燈混入河上原本就浮著的那些燈裡,一個個黑糊糊的狐貍爪印讓它格外獨特。
或許阿青曾經的確瘋過吧,可如今他心甘情願地給自己添了一副枷鎖。
葉川白問阿某:“你呢,除了這句‘金榜題名’,還有什麼願望呢?”
阿某搖了搖頭:“不能太貪心,我許過一個了,而且我也沒什麼別的願望了呀。”
“不算貪心,我還可以許一個願望,我這個可以給你。”
“那就……”阿某頓了頓,笑道,“那就河清海晏,國泰民安吧。”
暖色的燈光映在兩人臉上,替那原本就柔和的五官再鍍上一層柔光。兩人一起放了手,孔明燈晃晃悠悠地浮起來,緩緩地升向漆黑的夜空。從這個角度望去,燈與天邊的月似乎正在漸漸靠近,像一顆微弱柔和的星,努力地向那孤寂單薄的月。
“怎麼想到許這個願望?”葉川白望著漸漸遠去的燈,問。
“其他的願望都是要自己努力才行呀,向上天祈求的話,這個願望最合適了。”
“金榜題名不用靠自己努力?”
“那不一樣,那麼重要的事,當然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行。”
……
幾人放了燈,飲過馬,休息了一陣子便繼續趕路。
一路太平。
扶都之中,因春闈將近,天南地北的各方仕子齊聚,酒樓客棧座無虛席,何等盛況。
阿青一路陪他們到客棧門前,才抱著小狐貍施施然跳下車道別,又道:“白堯不是好相與的,也從來不做沒意義的事,此番他叮囑我務必送你們到扶都,必定有他的目的。雖不知他所圖為何,但是你們還需要謹慎一些。”
“嗯,”葉川白點了點頭,笑了笑,道,“多謝提點。”
白堯大概是擔心他們會因為好奇留在那裡,從而妨礙到他的計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青一笑,揚手道:“那你們保重,走了!”
“等一下!”阿某瞥了那有點雀躍的小狐貍一眼,才對那阿青道,“不管是魏大哥的事還是你替白堯做的那些事,我都沒立場怨你,本來我們之間就是兩不相欠,但是我還是希望你一定要照顧好阿未,她傻乎乎的,萬一你生氣了,也別把它弄死……”
“……”就不能盼著她一點好嘛!這還是不是兄弟姐妹了!
阿未心裡忿忿,可此地人來人往,它著實不敢出聲。倒是那阿青“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握住那小狐貍稍有些銳利的爪子,道:“我知道,不必擔心。”
他頓了頓,抬起頭來,又問:“那我們之間的舊賬——”
“一筆勾銷吧。”阿某說完,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進了客棧的大門。
既然算不清楚,那麼從前的種種恩怨,幹脆就別算了吧。
“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