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修成人形的都已經這樣厲害了,若是修成了人形,那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段煥道:“我先去見掌門,你先帶他們去客房休息。”
那中年人順從地應下,言行之間都有幾分諂媚。那段煥抿了抿唇,沒有多交代什麼,只是將視線轉向葉川白,後者愣了一下,笑了笑,道:“段大哥你先去忙吧,我們沒關系的。”
“好,我晚些時候過去找你們。”
目送著段煥走遠了一些,那中年人回過神來,笑著對身邊的兩位客人說道:“留客居也不遠,兩位隨我來。”
話分兩頭。
段煥走到掌門的居處時,聽看守院門的弟子說他來得正巧,掌門剛醒來,而雲長老還在自己的房間裡休息,正是說話的好時候。段煥沒有多做停留,徑自走到臥房門外,正要敲門,便見一個小弟子端著藥碗出來,這小弟子入門時間不長,見到段煥還不認出來,詫異之下連忙喝住他:“站住!你是誰的弟子,怎可擅闖掌門居所?!速速報上名來,自行去改過司領罰!”
段煥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段煥求見掌門,勞煩通傳。”
“小、小師叔祖……!”那小弟子驚得險些跪倒,立刻退至一旁,連連擺手,哆哆嗦嗦地道,“不必通傳不必通傳,掌門太師祖等了您好些日子了!”
段煥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說,自己繞過屏風向屋裡走去。
“你回來了。”冷餘祈半躺著,靠在床頭。段煥仍然記得,自己年幼拜入長夜宗時,冷餘祈就已是年過花甲、須發皆白的老人了,可那時他看起來通身都是仙氣,而今卻像是被打落了九天,同山下那些氣息奄奄的老叟沒什麼兩樣了。他年紀本來就不小了,全靠一身修為才活得比尋常人都久。如今重傷之下散了修為,自然與從前不同。
冷餘祈對著都很冷厲,對段煥尤甚。幼時在師門裡學法術,一遍一遍地描符籙畫陣法,哪怕做得再好也沒見過這個男人對他露出一次笑臉,可一旦哪裡出了錯,便是刻骨銘心的懲戒。改過司便是長夜宗的刑堂,當年段煥什麼都做得比同輩人好,甚至比旁系的前輩都要好,可他偏偏就是那改過司的常客。旁人哪兒有膽罰他呀,罰他的只有眼前這個冷麵男人而已。
段煥以為自己是絕不會心疼他的,可當他站在這床前,俯視這瘦得快要讓他認不出來的老者的時候,他才儼然發現,盡管有恨,可自己似乎早就將他當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人。興許除了小的時候之外,連他的親生父親都沒有讓他産生過這種情緒。
“是,正好遇到四師兄的弟子。”段煥面無表情,語氣也仍舊淺淡。
“薛璇的弟子?”
“姓離。”
“離硯麼?”
“嗯。”
離硯說過,他那支桃木簪是冷餘祈親手賜給他的,所以冷餘祈記得他的名字倒也不奇怪。
“那小子根骨尋常,悟性卻很不錯,比你我都要好些。”
段煥愣了一下,他極少聽到冷餘祈誇一個人,仔細回想起來,卻又不記得那離硯有過什麼讓自己覺得出挑的地方。他本是要將離硯託他帶回來的桃木簪還給冷餘祈的,遲疑了片刻,到底是沒有動作。他記得冷餘祈十分厭惡門人與妖相愛的事,當初自己的父親為了母親離開師門的事也一直是這位師父鯁在心頭的一根刺。
如今自己看重的後輩又因為一隻妖,決意離開師門。冷餘祈重傷不起,可經不起那種打擊,更動不得怒。
“你……還好麼?”
那冷餘祈愣了愣,從鼻腔發出一絲輕笑,又或是輕哼。他嚴肅慣了,又或者說是兇慣了,一時半刻地也改不過來,板著臉,語氣倒是因為氣息微弱的緣故,聽起來還算是緩和道:“沒幾日工夫了,幸好你回來得及時,不然這麼重的擔子,我託付給誰去?”
“……”段煥雖早料想過他會這樣說,但真當聽見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無法接受,他沉默了片刻,道,“世間靈丹妙藥何其多,總該還有法子為你續命。”
“我很早就告訴過你,生死有常。”